说完, 楚琳琅一转身,领着观棋他们就往外走。齐公府的管事指着干涸的石板地,气得干瞪眼。有这么送礼的吗?拖把是他家的拖把, 水也是他家的水,她只是写了个奇丑无比的字而已。都这么一毛不拔了,却说齐公家的土地神明代收了大礼, 真是气煞人也!楚琳琅可没心情安抚齐府管事,她心里想:现在要是回得早,还来得及赶去书画铺子。到时候,她跟掌柜的递些软语小话,说不定还能全价退了那昂贵端砚。她家大人生活简朴, 用的砚台都是十文钱一个的大路货,可用不了这般奢物。换回钱银, 都够府中数月花销了。若不能退,也要看看能不能换成普通些的笔墨纸砚。楚大管事心里盘算的都是银子花销, 走得也是裙裾翻飞, 很是欢快。可就在这时,一旁角门处却有苍老的声音传来道:“那个丫头, 你且站住!”楚琳琅闻声转头一看,却见一个华发白须老者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立在一旁的月门之下。而那先前撵人的管事,一路小跑地过去, 低声道:“祭酒大人, 您怎么来外院了?”那老者却挑着长眉高声道:“我若不来,怎知咱家还有土地公可以替我收礼?”原来这位就是国子监祭酒,三朝元老齐庄。方才齐公绕近路去前院, 正好路过这外院,听到了里面的哄笑, 便驻足停下,正巧听到了“神明收礼”这一段。他干脆走了进来,看看这个敢拿话嘲讽他的女子是何人。等看到楚琳琅转身,才发现伶牙俐齿的丫头竟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灵秀佳人。可惜了,好好的模样,怎么生了钢针般的牙!楚琳琅原本想着司徒大人跟她说过,只要礼到就行。既然接了差事,却算被人当众轰撵,也好歹要送出一份“礼”交差,周全了司徒大人的面子,体面些退场罢了。没想到她刚要溜之大吉,却被突然出现的齐公叫住。她暗叫一声“坏了”,然后微笑还礼,看看这位齐公又要说出什么让人下不来台的话。反正观棋也说了,脸皮厚些,憋住别被气哭了就行。没想到齐公只是捻胡须上下打量她,然后道:“那些话,是司徒晟让你说的?”楚琳琅见了正主,可不敢再胡说八道了。她恭谨回答:“司徒大人备的礼是一方上好端砚,只是方才您府上的管事撵人,奴家觉得别的也送不出去,便献丑写了个大字回敬……是奴家无状失礼了,不干我家大人的事儿,还请祭酒大人恕罪。”齐公冷哼了一声,然后负手道:“既然我府上的土地公收了礼,老夫不让少卿来喝一杯酒水,就是老夫不懂礼数了。你回去跟你家大人说,若是诚心祝寿,就亲自拜谒,派个满嘴胡嚼的黄毛丫头,算个什么事儿!”说完这话,他又挥手叫来自己府里的管事,冷冷申斥:“跟你说的是少卿大人执掌律法,最看重廉洁,不宜收他重礼,何时让你撵客了?去,再看看那些礼单上都记了什么东西,无论何人,贵重之物一律谢退不收!什么大寿,不过是个老不死的东西讨天厌罢了!乌泱泱门前一堆送礼的人,像什么话!”说完之后,老不死的齐公便负手扬长而去。那管事傻眼,只能依祭酒大人行事,开始按照名单喊人退东西,于是院子又乱成一团,那些看热闹的人再也没心情理会方才的闹剧。至于那挑事的婆子和丫鬟,还想挤过来挑事,可那婆子太胖,却被退礼的人群一挤,一个趔趄栽倒了一旁的花坛里,她崴了脚,疼得哎呦直叫,一时找不得麻烦。楚琳琅不必退礼,听了齐公的话后,便急忙带着冬雪和观棋,轻巧退场走人了。至于祭酒大人往前院走的时候,跟在他身边的心腹幕僚却有些不解,低声问:“大人,我怎么记得您的确吩咐管事,若是有司徒少卿前来,不让他入门啊?”齐老冷哼了一声:“我不与他往来,又不是因为他严格执法。实在是这小子目中无人得很!前些日子,朝中争议边关开市,明眼人都知这是给虎狼开门,偏偏太子被人蒙蔽一意孤行。群臣都反对。我入宫求见陛下商讨时,他也在场,这小子居然说一大串开市通商的大道理,逢迎着太子,驳得我一时哑口无言,实在是可恨!可方才你也见了,他派来个刁蛮丫头来送个‘法’字,倒像我跟那些酸腐文人一样,恨他严格执法……混账,这个少卿府的男男女女都是混账!这是算计拿捏着我啊,我自然要让那小子亲自来一趟,当面狠狠骂骂他!”齐老为人清高孤高,向来不屑于酸腐文人那一套。司徒晟真厉害,算无遗漏,派个女子来这么一出,专捅祭酒大人的老腰眼子啊!再说楚琳琅,万万没想到自己一顿胡诌,竟然让祭酒大人当面改口,邀约司徒晟去吃宴饮酒。不管怎么样,能出现在国子监祭酒大人的家宴,意义绝对非凡。最起码对司徒晟这个不为百官接受的酷吏来说,是利大于弊的。所以楚琳琅也顾不得退端砚了,坐着马车归府,探着书房的窗喊大人,然后让夏荷赶紧给司徒晟找衣服扮上。一时间,楚管事如翻飞的蝶,忙着帮司徒晟束发冠,整理衣领子,又细细说着自己在祭酒大人府上的遭遇。司徒晟听到最后,也猜到了齐老那倔老头能改口的缘故了,只道:“你还真能给我找事,我向来不爱应酬,更不爱去人多的地方!”楚琳琅手脚麻利地替司徒晟整理着衣襟腰带,嘴里言不由衷道:“是是是,我家大人最清高了,就跟山头上一根孤松,看着就十分特别……招人喜欢。”司徒晟焉能听不出,她暗讽自己是不合群,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