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坪村。
一顿饭局最终还是难逃哭闹结束的命运,杨华梅拽着小黑回了老王家,王洪全留下来跟孙氏和老孙头这说了几句圆场面的话,也匆忙走了。
他还得回家去接着调停呢,不然盛怒下的媳妇还不晓得要把孙子给打骂成啥样哦。
孙氏惴惴不安,坐在桌边连收拾碗筷的心情都没有。
老孙头留下来劝慰了孙氏几句,发现孙氏心不在焉的压根听不进去,老孙头也束手无策了,临走前只能跟杨若晴那道:“晴儿你留下来陪你娘说会话吧,有些事儿发生了就发生了,该咋样就咋样,没啥好慌的。“
“何况,我个人也觉得老三今个这番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只要人不糊涂,都能明白他的好意。“
杨若晴对老孙头报以乖巧一笑,“世上像我嘎公这样明事理的老汉真是不多啦,嘎公放心吧,有我陪着娘呢,没事儿,您去村里找你的老友们侃大山去吧!“
老孙头合家离开孙家沟搬到长坪村眼瞅着都将近二十年了,老汉一辈子生性豁达,爽朗热情,这些年里在村里也交下不少老友。
只不过有些老汉身子板没有他硬朗,有两个先他而去了。正因如此,剩下的几个就弥足珍贵了。
几个老汉这冬天的时候都比较清闲,于是经常约在一起侃大山晒日头,有时候还会相聚在一起凑个份子钱喝顿酒缅怀缅怀过去,听说最近,几个老汉还时常聚在一块儿打叶子牌。
输赢啥的都有赌注,只不过赌注比较小而已,三五个铜板的事儿。
玩一整个下昼,输输赢赢也不会超过十几个铜板。
老孙头背着手刚走到堂屋门口,又被杨若晴喊住。
“咋啦?“老汉转过身问。
杨若晴看着嘎公那渐渐弯下去的脊背有些感慨,此刻却是嫣然一笑来到她跟前,塞了一把铜板到他手里。
老孙头一看,反应顿时激烈起来。
“嘎公有钱,用不着你给。“
他要塞回来,杨若晴躲避着,“这是给嘎公打牌的,一块碎银子都没有,全是铜板呢。“
老孙头道:“嘎公有钱打牌,哪里还用得着你贴钱?快拿回去。“
杨若晴笑着说:“晓得嘎公有,这个算是我投资的咯,输了算我的,赢了我分红就是了。“
老孙头哈哈笑,“我就小打小闹罢了,老哥几个图个乐呵。成吧,就算我家晴儿一份,赢了给你分红。“
不管咋样,这是外孙女的一片孝心,接受了,孩子心里高兴。
老孙头爽快的收了钱,晌午又喝了酒,红光满面的离开。
望着嘎公的背影远去,杨若晴也是心情复杂。
年轻的夫妻老了的伙伴。
眨眼嘎婆离开都快十年了,十年啊,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哦。
嘎公花了三年的时间才渐渐走出失去老伴的阴影,这几年他积极的面对生活,像一截蜡烛似的发挥着余热去温暖自己的儿孙们。
得空了就跟几个老汉一块儿乐呵乐呵,喝点小酒,抽点小烟,逗弄逗弄曾孙子曾外孙女这些孩子们,哪里不痛快了就逮住大孙氏训几句,面上是训斥,内里却是指点,大孙氏可不是个娇滴滴的闺女,大孙氏是个女汉子,好几次还顶嘴,老孙头操起笤帚满院子撵,鸡飞狗跳的倒也热闹。
完事了大孙氏怕老爹撵不上火气更大,只得假装跌一跤让他逮住轻轻抽打几下,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完事了温顺柔和的二闺女孙氏就来了,在老爹和老姐中间调停劝解。
杨华忠这些女婿也都耿直,老孙头的晚年时候也算是被照料得很好。但是,杨若晴明白嘎公虽然经常笑,但他心里的某个地方肯定是空的,那个地方,只有嘎婆能填满。
嘎公如果想要像爷那样调皮,一把年纪还弄个女人在身边,嘎公也有那个条件。
为啥?
因为嘎公自己的零花钱不少。
儿孙们给的,外孙女外孙子他们孝顺的,以及他自己帮着养猪,赚了钱大孙氏都是交给老孙头管账的。
但老孙头从来不管账,他都是让大孙氏夫妇管账,自己就拿点烟酒钱耍耍。
所以,老孙头手里的钱其实比老杨头要多,但是老孙头却没有像老杨头那样''男人有钱就变坏'',他是个好男人,九泉下的嘎婆肯定能欣慰了。
相比下,还没下九泉的谭氏却被老杨头气得上蹿下跳,两人虽然都健在却活成了冤家死对头,而且,谭氏不晓得的是老杨头还停妻再娶呢!
哎,这人活在世上啊,有时候真是相见不如怀念。
说到怀念,杨若晴猛然想起来了,前些时日棠伢子那边飞鸽传书回来,他派人护送一批年货在回来的途中。
今年过年他应该是回不来了,但是,不管身在天涯海角,女婿对丈人家的年节礼,以及送给她的礼物,都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