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八日,中书侍郎应洪返还汝南南顿祭祖,晚间向五叔应旭道明来意。应旭得知侄儿是为锻兵之法而来,沉吟不语。 应洪缓缓语道:“自祖父逝后,应家大不如前,家族有降品之危,年前愚替景儿向太原孙家求亲,遭婉拒。” 应旭一皱眉,问道:“可是那个映雪的孙康家?(1)” 应洪点点头,道:“孙康有清名,被琅琊王和所重,征募为大司马府掾官,京中传言豫章郡公(刘裕)曾数次延请他前往京口任职,被琅琊王挽留。” 应旭捋须不语,应洪也不催促,默默饮茶。 一盏茶饮尽,应旭终于开口道:“锻兵之法杨刺史已教给应家,若是献于朝廷,应家恐怕再难在南顿安身,洪侄你要考虑周全。” 应洪冷声道:“侄儿并非只为武陵王许诺的尚书之职打动,真正想要锻兵之术的是豫章郡公。” 应旭表情一凛,豫章郡公、徐青刺史、车骑将军刘裕权倾朝野,有人暗传刘裕便是又一个曹操,早晚会取晋而代之。 不过,应旭在南顿亲见杨安玄崛起,相比远在京口的刘裕,应旭更加相信杨安玄能笑到最后。 把自己之见告知侄儿应洪,应旭道:“杨安玄实握四州之域,麾下有十余万雄兵,秦、魏亦铩羽而归,比起刘裕只强不弱。大争之世,选择明主才不至于家族中落。” 应洪微笑道:“叔父远在南顿,不知刘豫章之威,桓玄篡位在建康有数万荆州健儿,却被刘豫章以数千之众击败,刘豫章之勇天下罕见。侄儿听闻他在征讨孙恩时,曾独自一个追逐数千乱军,非人哉。” 应旭见应洪心意已决,叹道:“为叔老矣,已无力打理族务,侄儿你既然返乡,便召开族人聚会推举新的族长吧,为叔想颐养天年了。” 应洪劝了几句,见应旭主意已定,顺水推舟道:“叔父想歇息一阵也好,族长之位便暂由三房的叔林兄担任如何?” 应叔林,是应诞三子应谌长子应琨,曾任过阳安县尉、比阳县令,因守母丧归家又逢父丧,索性在家中安心读书。 应旭见应洪已有安排,越发心灰意冷,道:“你是长孙,族中事务自行做主就是。” 等应洪离开,应旭长子应业进屋,见父亲脸色沉重地倚在榻上,问道:“大人,洪兄与你说了什么,大人为何脸色不愉?” 应旭轻叹道:“应洪想把锻兵之术献与朝廷,换取尚书之职。” 应业脸色一变,道:“杨刺史岂肯答应。父亲可劝过洪兄??” 应旭摇摇头,道:“应洪心意已定,为父劝不动他,只得辞去族长之职,让他另选他人,他已经决定让应琨接任族长。” “琨哥”,应业惊呼道:“琨哥性情贪鄙,若是他成了族长,这应家岂不乱了套。” 应旭冷笑道:“应琨做了族长自然会听命行事,应洪一心想拿到锻兵之法回建康做他的尚书,至于南顿应家怕是没有放在心上了。只是应洪想从西平带走工匠,怕是没那么容易。” 周家把冶铁铺卖与应家后,整个棠溪便只有应家铁业,杨安玄为保护灌钢法和淬火法,严令不准坊间工匠与外界接触,并让阴敦派五百郡军驻守的棠溪四周护卫。 秦、魏等国派出细作,想了无数办法也进不了铁矿内,只能从西平买些炼好的精铁。 十一月十八日,应家祠堂,在应洪的主持下族人推选应琨为新任族长。应氏族人有四十三房,三百八十九口,长幼济济,而依附在应家的佃户、部曲近千户。 应旭将准备好的帐册交付给应琨,应琨略作核对后,笑道:“五叔,账目没有错,侄儿若有不明白处再来向五叔请教。” 应洪拿过彩瓷生意的帐册翻看着,道:“彩瓷在京中价逾黄金,比起青瓷要贵五成,应家怎么连一成份子都没占到?” 应旭懒得理他,这次恶了杨刺史,恐怕连七分份子都要飞了。 应琨笑着缓和道:“这彩瓷生意是杨刺史提供的法子,他独占了两成,偃师裴、齐两家生产也占了两成,应家和新息的齐家、新家的阴、邓、岑,还有盘龙山的胡家合在一起才分四成,虽然少了些,但看账目一年也有百两黄金,很不错了。” 应洪醒悟过来,笑道:“五叔莫怪,侄儿的意思是这个赚钱的生意为何不多产些,要知道京中彩瓷有价无市,便连武陵王府也仅有两套茶具,平时视若珍宝,不轻视人。若是想办法得到几套,带到京中送人很是体面。” 应旭没有理会,站起身道:“既然账目没错,老夫便先回去了,若是账目不对尽管来家中找愚。” 应洪和应琨起身恭送,等应旭离开,应琨笑道:“五叔有些恋栈不舍啊,呵呵。” 应洪问道:“可派人去请浩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