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鸿信继续留在卢意远的书房里面,他们还有公务要谈。 “上次学生装神弄鬼了一番以后,汝文院中现状如何?” 崔鸿信回答道:“事情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银钱的花费减少了许多。” “那些人竟然能忍住,不出城寻欢宴饮?” 崔鸿信哈哈大笑,“那当然是不能,不过店家送来账单时,老夫每每详细询问在场的人员,直接用他们的俸禄来支付费用,久而久之,谁还敢把这笔烂账记在卢大人的头上?” 卢意远也笑出了声,“老师这招直接釜底抽薪,当真是妙计一条。” “这还得益于卢大人一直以来对他们避而不见,在府邸中尽心处理事务,并没有与他们混在一处,所以他们想让卢大人做东也不可能。” “老师放心,我再不会像当初那样荒唐。多谢老师愿意为我做恶人,整顿他们的不正之风。” 崔鸿信心中欣慰,可表面上仍然是东方传统师长的模样,故作怒色说道。 “既然已经与你共演了那出双簧,老夫还抽得了身吗?” 崔鸿信口中的那出双簧,发生在麦场失火之后的第四天。 火灾结束后的第四天上午,卢意远叫来帮他处理公文的仆从。 “我缺席了每晚的学习,崔司马这几日有没有问起我?” 小文官回答道:“没有,崔司马这几日没有来卢大人的书房,一直待在汝文院中办公、处理文书。” “坏了,老师这是还没有消气,连最看重的讲学都放在了一边。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又是硬生生甩脱了老师,从他面前赶去救火,还没有给他一个解释。” 小文官笑道:“这算什么大事?崔司马性子就是那个样子,性子执拗爱耍脾气,您何必在意?若不喜欢,遣他回和州便是。” “他既然是我的老师,我自然应当尊敬迁就。便是程门立雪,我也心甘情愿。” 卢意远淡淡撇小文官一眼,记下他的名字。 这人也不能留了。 他取来自己誊抄的文章,向汝文院走去。 汝文院在他的府邸正南方向,是极其明亮宽阔的小院落。 当初乐安王规划汝文院的时候,只是想着方便自己的儿子随时找玩伴,把爱子喜欢的官员都放在这里,来往便利。 现在,他倒是非常满意自己父亲以前的规划,正直之士就该在正南方向办公。 卢意远大步走进去。 通报“卢大人到”的侍从刚刚出声,蔡子方已经迎到了门口。他满面堆笑,谄媚之心溢于言表。 “卢大人!您来啦!上次的五年陈我留着没敢喝,要不今天您留下来,在这用午餐吧?” 卢意远摆摆手,厉声说道:“下午还有公事,官员喝得烂醉如泥,如何清醒地处理百姓的事情?从今以后,白日里莫要饮酒。不光是我,你们也要同样做到。听见了吗?” 其他的官员连忙称是,唯有两个人闻所未闻一般没有回答。 一个是愣在原处的蔡子方,另一个是恍若未闻,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的崔鸿信。 卢意远深知,清理内鬼不但需要对官员深入的了解,更加需要高超的政治智慧和政治手腕,这些是他并不擅长的东西。 而老师恰恰比他强千倍百倍,如果再与老师离心,只怕会事倍功半。要是被小人离间了感情,那就更糟糕了。 前一世,他没少让崔鸿信失望,这一世就不能重蹈覆辙!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他不担心老师泄密,只担心老师一把年纪,老迈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住额外的工作压力与负担。 卢意远深吸一口气。 崔鸿信没有理他,手中的毛笔在粗纸上勾画,制定接下来的工作计划和拟公文的草稿。 卢意远穿过围住他的其他官员,走向崔鸿信办公的小桌子。 崔鸿信的桌子在汝文院中最喧闹吵嚷的门口,是整个院子里最陈旧破烂,可案头的文件却是最多的。 他走上前去。规规矩矩跪倒,谦卑地说道。 “学生卢意远向老师请罪。不知老师消气没有?请过目学生这几日的功课。” 一众官员反应不过来,只见年轻的高级官员跪倒在出身寒门的年老地方官员脚下。 “卢大人!您这是!” 蔡子方大叫起来,伸手去拉卢意远。 “崔司马,你老糊涂了吗?!” 卢意远挥开他的手,脊背挺得笔直,一字一句朗声说道。 “并非是润州刺史跪拜润州司马,而是学生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