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殿外的宫道上, 戴着玉面具的剜瑕与披着氅衣的士子于路的交点遇见,两双眼睛遥遥对视了一瞬,随后心照不宣地分道扬镳。
“姐姐, 你刚刚在看什么呢?”年幼的小燕王在撵车拐了一个弯后, 悄悄地扯了扯剜瑕的袖子,“是在看那个人吗?”
剜瑕很轻地“嗯”了一声。
小燕王叹了口气, 他的双手托着腮, 婴儿肥的脸颊搁在自己的掌心:“他刚刚转头的那一瞬,我以为看到了老师......”
虽然乌子虚并没有教他多久, 两人见面的次数也寥寥, 但不知为什么, 小燕王就是很喜欢他, 也许是那日恐惧之中捂住他眼睛的那双手太温柔, 也许是平时老师总是很尊重他的感受———
只是......他没有老师了。
所有人都说天妒英才,他并不明白,但他只要想到老师,就会觉得很难过很难过。小燕王眨了眨眼睛, 忽然又觉得不高兴了。
“乌子虚和你也没有相处多久, 你为什么会为他这么难过?”剜瑕问。
“剜瑕姐姐———”小燕王抬头看她,孩子眼睛总是很通透,他们的世界里非黑即白, “如果有人对你好,你也会对她好,如果有人喜欢你,你也会喜欢她呀!”
“你是燕国之主, 人人都想对你好, 人人都喜欢你———”剜瑕说, “你也要对那么多人好,喜欢那么多人吗?哪怕他们不是好人,你也喜欢?”
“不一样!喜欢也是有区别的!”小孩子的脑袋还无法处理这么高深又复杂的问题,小燕王圆圆的小脸上开始出现纠结的神色,“反正我不会喜欢坏人的!”
他比比划划,试图用自己的逻辑说服剜瑕:“就是、就是有的人你一见到,你就觉得自己会喜欢她!”
这童言稚语本不该被放在心上,但剜瑕却忽然回忆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个画面———
燕国那日的秋狝,公主挖开脏兮兮的尘土,回应了她最无望的求助———
那是黑暗窒息中透出来的、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光亮,她在濒死的时候,遇到了从天而降的的神灵,值得她铭记一生。
*
对羌国众人来说,宴会开场前你来我往的寒暄和假笑,简直在折磨人最后的意志。
[垂馨千祀]任务小群里,乔如霜已经被逼的快要社牛变社恐:“乌子虚什么时候来!我已经要撑不住了!”
“我知道结盟要谈很多东西———”破云来哀嚎,“但这随便听听后,也太多、太细、太杂了吧?!”
柳长春:“你们注意点形象,直播还开着呢!”
“要是真的闲就过来写总结!”贺明朝一边分心应付燕国的大臣,一边将弹幕上有用的问题与有用的资料进行存档,“结盟可是天级任务里重要的一环,搞砸了整个任务都进行不下去!”
“而且———”她在小群里噼里啪啦敲出一行字,“有整个直播、那么多人出谋划策还赢不了,直接可以丢脸丢到销号了!”
鬼卿:“.”
他在群里发了一个点。
他抬头看着前面堪比劳模的贺明朝,忽然想起他在曾经的那条游戏线上,也是这样比社畜还勤恳。
只是......到底都是过去的事了。
“这位......羌国使臣。”在鬼卿罕有的、短暂地沉浸到过去里时,他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之前的事情,多谢你。”
———是燕溪知。
作为燕国王室除了小燕王外仅剩的独苗苗,无论燕溪知怎么不愿参与朝堂之事,怎么吊儿郎当,在这样重要的宴会上,始终都有他的一席之地。
鬼卿看着他,目光有些发飘。比起在看燕溪知,他更像是透过燕溪知看另一条时间线上的故人:“之前你已道过谢,这次便不必再谢我。”
燕溪知觉得鬼卿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但这世间的人本就脾气各异,他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闻言笑道:“我只是觉得挺巧,这说明你我有缘、燕国与羌国也有缘啊!”
作为燕国唯一的、活着的亲王,燕溪知的态度,也极大程度上代表了燕王室的意思———燕国是倾向于与羌国结盟的。
但这个结盟怎么结、以谁为主、双方如何互通有无、如何守望相助———其间都大有玄机。
总而言之,比得就是谁能控得住场,谁的国力更强腰杆更硬,谁的心眼像莲蓬,谁的耐心够好,能够细细地下水磨功夫。
有了这个风向标,羌国和燕国双方接触起来就笑得就更真诚了,只是心里都盘算着怎么为自己的国家、为自己,在这场结盟中撕扯出最大的利益来。
等双方作为压轴的人到场,大殿里已经或隐晦或直白地交锋过了好几轮,人人笑起来都只能让人想到笑里藏刀。
祝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毫无防备地进到了大殿内。
毫不夸张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