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木松了口气,从仓库里翻找着大衣准备为他披上:“她人在我的洞天里,穿上这个,我把你也——”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刹那间,原本还显得极其虚弱的男人,不止从哪爆发出一股气力,将瘦小的苍木一把掀开。
没有预料到友方会动手的苍木毫无防备,再次跌入雪堆的瞬间,她听到一声极其古怪的爆破声。
这瞬间,苍木忽然感觉时空被拉得漫长,她甚至能分辨出这声古怪的爆破声是由什么组成的——
首先是什么高速飞行的物什,夹杂着音爆的破空声。
其次是这件东西撞击到了目标物品,与其碰撞,或者说爆破更贴切,发出的声响。
紧随其后的,是温热的液体夹杂着血肉碎片,像一场小雨般,噼啪掉进了松软雪堆……还有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
苍木忽然明白了一切,她甚至无非欺骗自己别的可能性,因为那些细碎上,还附着她治疗时的能量点。
但她还是抬起头,不死心地爬到男人身边,抓住他的手腕,一次又一次发动着治疗。
“没用。”她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他不可能活着了。”
那人的长靴踩着松软的雪堆,每一步都发出显得有些可笑的“格叽”声,此刻却显得分外恐怖。
在蓝发男子的身旁,漂浮着些许长钉模样的物什,只需一眼,苍木便明白刚刚的那声爆破,就是他们的其中之一所发出的。
他正在逐渐靠近苍木。
她该走了,理智告诉苍木,既然夜兰是干这一行的,那无论是伤是亡都是不可避免的,她既然已经接到了另一位,那么现在最好应对方式就是及时撤退,来保全最大的有生力量。
可苍木没有动。
她放弃了治疗,因为对方的身躯已然僵硬冰凉,他不是非人类,无非做到在至冬夜间零下几十度的低温中还能保持着温暖,尤其在身子中间破了那么大一个洞的情况下。
苍木重新找了件大衣,盖在他的身体上,遮住了残缺之处,但那双朝天圆睁着的眼睛,无论抚多少次,却怎么也做不到合上。
心念电转间,苍木想了想,她凑到男人耳边,轻轻道:“春娘一切平安,往后都会富贵无忧。”
这次他的眼皮安安稳稳地合上了。
苍木用兜帽盖住那张脸,安安静静地朝对方三叩首,额头砸在雪堆里了无声息,她却执拗地完成着这一多余的仪式,才将人收进洞天。
“有必要吗?”【博士】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斗篷尾端的绒毛滚边垂到了她裸露的小腿上,略痒。
他的声调里除了不解,还有着一种对渺小之物的蔑视,对于苍木这一番不抓紧机会逃离,反倒磨磨蹭蹭的举动,落在第二席的眼中,只能沦为她愚蠢且不切实际的证据。
又或者,是她认命的表现。
“无聊的戏码到此为止吧,小殿下。”还带着体温的斗篷落在苍木的脊背上,甚至因过于寒冷的体表温度对比而显得有些发烫:“您该回去了,尊贵的女皇陛下可是十分期待与您的明日会面。”
她逃离散兵寝宫时只匆忙套了件睡裙,在风雪中就显得格外单薄。
男人俯下身,仔仔细细地确认斗篷能将少女包裹严实,才满意收手。
只看这些举动,谁都会以为他会是位善良热情的好心绅士。
从露面开始乃至现在,博士的步伐一直保持着一种自有规律的从容,他仿佛从始至终都没担心过苍木绝地反击该如何应对。
那是一种,来自强者的极端自信,乃至自傲。
他伸出手,做出一个邀请的举动。
苍木没有回应。
不远处隐约传来整齐一致的脚步声,在朝此处接近,并且这种声音都来源不分方向。
她被包围了。
无论是单人亦或是群体,对方都铁了心要扣留住她。
博士,又是博士,从前光是重复这个名字的时刻,苍木就能感受到一股真切的恐惧。
如今他真人就站在自己身边,甚至算得上紧紧贴着她,苍木反倒心绪平静。
“你不该带人来的。”她评价道:“尤其是这么多人。”
“哦?”对方谦虚而好学地低下了头,正想听取她有何高见,却不料想苍木手腕一转,锋利的注射器直奔他的躯干而来。
男人轻松扣住女孩细瘦的手腕,还未出言,嘴唇上便贴了个温热而湿软的触感,不可避免的,他尝到一点铁锈的气息。
这使得他稍稍晃了神,大腿上便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
很明显,他还是棋差一招。
他在困倦之时,余光瞄到她被自己轰碎的肩膀血流如注,而原本安静恪守在周围的士兵们,却发出如野兽般不安的嚎叫,他能听到这声音中充满躁动。
此刻,他们的靠近反倒成了危险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