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最后终结于天边轰隆的雷声。 雨季的缅国,暴雨倾盆往往只是顷刻间的事。 囡囡懂事的搀扶着阿爹回了那个被称为“家”的简陋窝棚。 有那么一瞬间,何垚望着他们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发酸。 如果把身上现在仅有的这几百缅币给他们,就能解决这个家根本的问题,何垚不会犹豫。 可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救急不救穷。 在国内的时候,何垚对很多道理只局限在书本上的只言片语,来到缅国之后,他对老祖宗的智慧佩服的五体投地。 叹息着回到窝棚,老头的冷哼声就传了过来,“还有空操心别人,多想想你自己吧。先把白天那块石头埋起来。” 老头话音刚落,阿坤就递给何垚一把短柄锄头。 “大爹,为什么要把这些料子埋在地底下?”何垚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 老头磕了磕已经熄火的水烟筒,“让你埋你就埋。” 阿坤耐心的解释道:“这地方连门都没法锁,要是有人趁咱们上矿捡玉摸进来一锅全端了,上哪找去。” 何垚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老头躺回自己干草铺就的床铺,合上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在自言自语,“雨季到了,矿上不太平。你们平常上矿捡玉的时候都机灵着点。遇到不对的情况抓紧跑。” 何垚觉得老头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阿坤从小就生活在矿区,这每年都要经历的灾害性季节,对他来说那还不跟家常便饭一样。 木那场大大小小的矿业公司不少,其中不乏有对外开放时间重叠的。所以老头将三人分成两队。 何垚跟他一道、阿坤单干。 在何垚的印象中,矿难都是发生在地底。 那些矿坑矿洞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旦塌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所以他心里并没当回事。 刨好坑将那块木那红砂皮丢进去重新掩埋好,何垚将自己的干草床铺重新铺平整,这才躺了上去。 人啊,再大的房子、再多的山珍海味,都无用。 睡觉不过这一平米的地、吃饭也不过那二三两的胃。 何垚满足的闭上眼睛,“阿坤哥,明天咱们先去哪家矿业公司上捡玉?” 阿坤见大家都躺好了,起身将矮桌上的蜡烛吹灭,调侃道:“说的就跟你能左右人家矿业公司的开放时间似的。赶紧睡,明天还要赶早。” 何垚当然不能左右,但有人能。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上山捡野菜的人跑回聚集地,说哪哪家矿业公司,今天“撒喜”。 特意跑回来告诉相熟的几个也木西,让大家赶紧去。 撒喜,说白了就是那些矿业公司的矿主们,家里有喜事,惠泽矿区的也木西,就当是给自己积功德了。 缅国人信奉佛教,受佛教文化影响很深。 不过他们信奉的是小乘佛教,跟国内的大乘佛教有区别,不讲来世只修今生。 据说这家矿业公司,矿主的女儿在国内留学归来,即将帮忙打点矿场生意。 矿主高兴,连续三天在早上七点到七点半之间加开一次矿场金门,允许这些也木西们进场随便捡拾地表碎料。 这段时间以来,何垚已经养成了本能的身体反应。 他将手上的白色粉末用水调和成黏糊状,食指蘸取快速的在牙齿的三个面上均匀快速的摩擦,最后用阿坤打回来的井水飞快地漱过口之后,就跟老头两个飞快地往那人说的矿业公司跑去。 矿场平日这个时间紧闭的铁门此刻大开,越来越多的也木西闻讯赶来。 门口虽然已经不见鞭炮燃放的痕迹,但空气中弥漫的硝烟硫磺味道,还有满地碎成屑的红纸,都显示着刚才他们曾燃鞭放炮。 一为庆祝、二为通知。 何垚像个身手敏捷的猴子,跟老头两个像两枚弹入湖面的石子,嗖嗖不见了身影。 这种临时开放的矿场,先来跟运气都很重要。 尤其现在这个时间段,缅国的早上天色才刚刚有放明的迹象,很难直观的用肉眼去判断石块外壳表现。 但单纯靠手感,面对着何止万千的石头,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浪费。 这也是这矿业公司选在这种时间段的原因。 哪有那么多的善心大发,不过都是做给满天神佛看看罢了。 当然也不能说他们为富不仁。 毕竟机会人家给了,但能不能成为赢家还得看个人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