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退了随行宦官,朱咸铭道:“你说!”
跟在皇帝身后,朱景洪小心斟酌着语句,徐徐说道:“因朝廷连年征战,税赋加重民有怨言……”
“贼寇起事至今不过一月,就有两府十数万百姓受其煽动,若再任贼寇猖獗肆虐……又不知要影响多少百姓!”
“所以儿子仍坚持主张,对湖南叛乱当调重兵绞杀,务必以最快时间将贼寇抹杀,如此方可最大程度消除不利影响!”
皇帝沉吟不语,他只认可朱景洪部分观点,不认为情况已经极其严重。
见皇帝不说话,朱景洪接着说道:“此前儿子御前陈奏,调湖北、湖南、贵州三省精锐之兵,从各个方向合力扑杀贼寇!”
“那贼首改名刘诛明,可见其人志向不小,儿子还听说他广分土地,收集流民捕杀官员仕绅,此人绝非普通贼寇……还望父皇慎重!”
朱咸铭掌握的信息更全,所以朱景洪后面说得这些他都知道,而且对其中的细节了解更多。
以往他只道这“刘贼”狂妄,如今把那些细节串联起来想,才发现此人确实不同寻常。
“有些道理!”朱咸铭点头道。
“除此之外,对湖南地方官员,儿子以为应当严厉查处,其邻近各省也得查,惩治贪赃枉法欺压良善之徒,方可化解民怨安稳地方!”
“否则即便灭了那刘贼,往后难保没有李贼赵贼……”
听到李贼和赵贼,让朱咸铭想到了唐宋,刚好跟刘诛明所谓的汉关联起来。
看了朱景洪一眼,朱咸铭徐徐说道:“我已派了王培安巡抚湖南,你说这些……莫非以为他会纵容贪腐?”
“儿子所虑者是,届时他若查出一杆子人来,父皇可别因为大局……各打五十大板便了事!”
听到这话,朱咸铭不由露出笑容,说半天矛头竟是指向自己。
“小子,你这意思是说,朕要纵容贪腐……你胆子不小啊!”朱咸铭冷笑道。
朱景洪并不畏惧,而是平静答道:“天下都在父亲肩上担着,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有时候得应时制宜也无可奈何!”
这话朱咸铭深以为然,朱景洪能明白到这一层,便再度让他高看了不少。
皇帝深思之时,朱景洪总结道:“逆贼乱民,剿抚并用,则两难自解!”
“剿抚并用,两难自解……”皇帝沉吟。
不管朱景洪说的对不对,他能提出这般完备的方略,而且听起来逻辑自洽,就比太子强出了太多。
“你觉得……真的需要调集三省之兵?”
“有,很有必要!”朱景洪答道。
“好……朕信你!”
“父皇圣明!”朱景洪拜道。
这件事情议定,意味着需要重新调整军事部署,所以朱咸铭又召了兵部官员前来,修改了还未来得及下发的军令。
兵部修改了部署,然后重新拟定了题本,接下来需按程序交给内阁票拟,然后司礼监批红后再下发。
当然,这些事就跟朱景洪无关了,正当他动身往宫外去时,在奉天门外遇着了进宫的朱云笙。
“十三哥……”
朱云笙梨花带雨,直接扑到了兄长面前,看得其身后随行侍女惊慌无比。
“还不赶紧把公主扶起来!”朱景洪沉声说道。
几名侍女连忙上前,将朱云笙从朱景洪面前扶起,没有让她表现得太失态。
“十三哥,梁毅他受了伤,如今不知是何情形,我好担心……”
梁毅被射中了前胸,好在其甲胄足够给力,泄力之后剑头只入肉半寸。
可即使如此,朱云笙还是非常担心,毕竟驸马梁毅是她夫君,称得上是她的命根子。
“他受伤不重,有良医诊治,不会有大碍!”
“我听说他强夺兵权,却又招至大败……即使箭伤无虞,爹也不会轻饶了他!”
这一点倒被朱云笙说对了,梁毅得到的差事是去巡视,简单来说就是给皇帝当耳目。
现在的情况是,其本职工作不但没做好,越权行事还捅了大篓子,被严厉处罚理所应当。
眼下有太多大事需要料理,所以梁毅这点儿破事没被注意。
但此番兵败,终究会要追究责任,梁毅越权在前兵败其后,必然会被御史言官穷追猛打。
乃至于湖南的地方官,也会把责任往他身上推。
正是看到这些祸患,朱云笙才着急忙慌进宫,想为梁毅求情讨饶。
现在她唯一的想法,就是把梁毅从湖南弄回来,让他远离是非之地。
“只怪他轻率了!”朱景洪平静答道。
朱云笙抹着眼泪道:“十三哥,若是他被严惩,乃至军法从事……妹妹也就不活了!”
话是这么说,朱云笙自己却知道,这样事绝不可能发生,毕竟她深受老爹的宠爱。
朱景洪不为所动,平静说道:“行了……把他叫回来,往后安分些就是了!”
这一刻,对朱景洪的变化,朱云笙感受很深刻。
她已经意识到,眼前之人已不只是她兄长,从前撒娇那些招数都不灵了。
她明白在其他事情上,她撒撒娇或能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