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逸休沐那日是个晴天,但已经到了暮秋时节,越往城外走,便越发感觉到萧瑟的凉意。 姜穗宁从车窗探出头向外看,官道两旁的田地里,秋粮已经被收上来了,只余光秃秃的褐色泥土,夹杂着一些零星的野草顽强地探出头。 今年夏秋雨水太多,耽搁了收粮的好时机,哪怕是京郊一带的农户,收成也不如往年。 偶尔有赶着牛车,或拉着板车的人从姜家的马车旁经过,离得近了,姜穗宁都能看清他们眉心深深的刻痕,带着歉收的愁苦和叹息。 看得姜穗宁心里发酸,叹了口气坐回车里,不想再看了。 姜逸骑马护在车旁,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他敲了两下车窗,“宁宁,你看前面。” 姜穗宁又推开窗,只见前方是一个不大的小村子,而村子入口处的空地上聚集了一些衣衫褴褛,穿着草鞋,一脸菜色的流民,或坐或躺,或有气无力地来回徘徊,拖着脚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再看村内,有几个明显是在巡逻或防守的青壮汉子,手里拿着镰刀或铁锨,正充满警惕地盯着这些人,防止他们闯进来。 姜穗宁看向姜逸:“这是?” 姜逸叹气:“我听一位家在南边的同僚说,他小时候也经历过一次大灾,当时有一些流民路过他家所在的村庄乞讨,村长心善,便给了一些粮,结果这些流民竟然丧心病狂,半夜潜入村内偷粮,被发现后恼羞成怒,还打伤了好几个村民,在村子里放了几把火……” 姜穗宁震惊了,“怎么会这样?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傻妹妹,人都快活不下去了,还讲什么礼义道德?” 姜逸苦笑着摇头,“你我算是运气好,生在锦绣之家,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头,所以你根本想不到,这些底层的贫苦百姓,想要活下去有多艰难。” 姜穗宁想说施粥捐粮,可这归根结底是朝廷,是顺康帝,是百官该操心的,事关整个大周朝的问题,不是靠她一人,靠姜家一家就能解决得了的。 她微垂着眼,轻轻叹了口气。 “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宁宁,我知道你心软,但有时候更多的是人心险恶,不得不防。” 姜逸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升米恩,斗米仇,这道理你总该听过吧?” “知道啦,我只是在想如何能帮他们自食其力,而不是靠乞讨为生。” 姜穗宁看着村口那些流民,有几个把脸涂黑的女人,身边还带着几岁大的孩子,都瘦的厉害,越发显得眼睛大大的,眼里的渴求让人心疼。 “如果再这样下去,脊梁弯了,就彻底挺不起来了。” 马车继续往前走,他们又遇到了几波流民,人数不多,零零散散的,毕竟能从江南走到京城的也不多,能坚持到这里的至少还都算是青壮年。 有人见马车过来,立刻就要扑上来,“贵人行行好……” 啪! 姜家的车夫膀大腰圆,冷着脸狠狠一甩鞭子,将人喝退,毫不留情地加快速度离开。 姜逸对姜穗宁解释,“这种时候绝不能停车,否则就会被更多人缠住,走不了了。” 姜穗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说:“我回去得告诉阿娘和姑母,让她们最近不要出城了,约在城内的寺庙拜拜就好。” 姜逸知道她说的是约女方家相看的事,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姜穗宁注意到,“大哥,你干嘛这么不想娶妻啊?别人在你这个年纪,说不定都生仨了。” 姜逸看着前方,目不斜视,淡淡道:“就是觉得没意思。我才刚进户部,还没站稳脚跟,不想被别的事分心。” “娶媳妇又不用你亲自操办,有阿娘和姑母,再不济还有我呢。” 姜逸被她唠叨得头大,反问一句:“既然成亲这么好,要不还是先把你嫁出去?” 姜穗宁:…… 终于,马车来到金粟庵的山脚下。 姜穗宁下了车,发现这里居然也搭起了粥棚,好几个身穿缁衣的比丘尼正在来回忙碌,维持秩序。 金粟庵的香火很旺,很多京中的富贵人家都会定期供奉。而且朝廷有规定,寺庙庵堂名下的土地无需缴纳赋税,所以她们才能有实力摆粥棚赈灾。 姜穗宁注意到,这里排队领粥的大多是妇人和孩子,秩序相对更加和谐。 她对姜逸说:“大哥,我们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二人走近,忽然听到一抹清灵柔和的嗓音:“大家别急,慢慢来,都会有的。大嫂你让孩子慢点喝,小心烫,那边有干净的席子和草垫,可以过去坐着休息……” 姜逸循声望去,一双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