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夫人一早上起来,右眼皮就跳个不停。 因着韩延青御前被斥,她这几日都心神不宁,寝食难安,腮帮子肿得老高,什么山珍海味也吃不下了。 她正喝着粥,忽然听到前院隐约传来唱念做打的声响,不由皱起眉头。 “大清早的,外面吵吵闹闹做什么呢?” 王妈妈出去打听了一圈,慌里慌张跑回来。 “是三夫人请了一班道士,正在前院做法呢!” 韩老夫人急得站起来,“她又闹什么幺蛾子!” 便扶着王妈妈的手急吼吼往外跑。 棠华苑前面是一片平坦开阔的空地,正中央被布置了香案祭品,周围站了十来个身穿法衣的道士,手持吹管、弹拨、铜磬等乐器,正在给一位白发飘飘的老道士配乐。 老道士手持桃木剑,脚踏七星步,边走边唱,语调空灵悠长。 “万寿华筵开,庆斗极元皇。飞香散彩,遥叩天台。迎帝辂圣贤庆会,云移彩仗下瑶阶……”① 韩老夫人环视一周,在角落里看到了恭恭敬敬,垂手而立的姜穗宁,连忙上前扯了她一把,压低声音没好气地问:“你在做什么?” 姜穗宁无辜抬眼,“母亲忘了吗,是您前几日说,要请道士进府驱邪呀?” 韩老夫人哽住了一下,她那是给自己找台阶下,姜穗宁怎么还当真了?! 她黑着脸道:“侯府一向都是拜菩萨,你请一群道士来做什么?快把他们送走。” “可是最近三爷病了,蕊姨娘也病了,我觉得府里不太安生,还是请道长做场法事,也好安定人心啊。” 姜穗宁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母亲不知,最近府里的下人都在私下议论,说侯府闹鬼……有人半夜起来,听到花园里有女人在哭!” 韩老夫人脸一下子白了,声音发颤:“真有此事?” 姜穗宁煞有介事地点头,“虽然我没能抓着鬼怪现行,但侯府绵延几十年,这偌大的宅院里,多少也出过一些意外,折过人命吧?” 韩老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越发难看,喃喃道:“确实……确实该做场法事好好镇压一下!” “母亲就放心吧,我今儿请来的可是三清观最厉害的风虚道长,不知多少公侯之家都求着他去打醮呢!” 韩老夫人见她信誓旦旦的模样,便也不再阻拦,站在一旁安心观看法事。 风虚道长将桃木剑挥得舞舞生风,忽然剑尖挑起一张黄纸,在香炉上一燎,一声清喝,那燃烧的黄纸便飘悠悠朝东北方向飘去。 “怪不得我一进府便觉黑气冲天,原来是有不利于侯府风水之人,久久盘绕不去,这才扰得家宅不宁,邪祟异动啊!” 风虚道长走向姜穗宁,“敢问后宅东北方向,所住何人?” “东北方向?” 姜穗宁以帕掩口,惊呼一声,“那不就是四姑娘住的明月阁吗?” 韩老夫人一听便反驳,“胡说八道,雪儿怎么会是不利侯府之人?” 她狐疑地瞪着姜穗宁,“莫非你和这道士串通好了,想要害我雪儿不成?” 姜穗宁瞪大眼睛,“母亲,您怎么能这样想我?” “我和四姑娘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她?” “我一直怜惜她未嫁先寡,一心为她下半生打算,就算她咬死了不肯再嫁,那我也没在衣食住行上苛待过她啊!” 姜穗宁越说越伤心,转头趴在彩秀肩头嘤嘤哭泣。 风虚道长又问韩老夫人,“可否将令嫒的生辰八字给我?” 韩老夫人犹豫了下,报出一串八字。 风虚道长掐指一算,脸色变了又变,“果真是个克夫克子的大凶命格!此女嫁入夫家,则夫家家破人亡,若留在娘家,也会克得娘家子嗣凋零啊!” “不、不会吧?” 韩老夫人眉头紧锁,依旧不肯相信。 姜穗宁抬起头,弱弱补充一句,“难怪序哥儿最近老是生病,就连三爷也……” 韩老夫人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她报的是真正的“韩凌雪”的八字,并不是雪儿的啊。 可是现在改口也来不及了。 再说道长似乎也没说错,最近府里接连出事,兴许……真和雪儿有点关系? 姜穗宁着急地问:“道长,可有破解之法?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守寡啊呜呜呜……” “夫人莫慌,只需要将贵府四小姐送走就行了。” 风虚道长说:“或是寻一庵堂诵经祈福,或是置个小院分府另住,总之只要离开侯府主屋,便可家宅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