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离开后,吴武直到天色漆黑繁星点点,才掠着京城夜晚的露气回来。 一推开院子门,他就脱下了狗皮帽子,摸了一把锃光瓦亮的脑门,高声大喊着:“快点拿水过来,快快快,你们老哥我快要渴死了。” 当时许遥和张狗子和吴星正在里屋炕上打着斗地主。 ——虽然许遥的身材气质长相决定了,许遥给人的第一印象通常是脾气有些冷,人也极其沉默寡言,并不是很好接近。 但一天相处下来,张狗子和吴星都发现许遥虽然话少,处世却十分成熟靠谱,并不是特别不招人喜欢的性格。 尤其,许遥这脑子不知道怎么长得,玩起牌来太灵光了。 尽管许遥有意让了很多牌,张狗子和吴星还是都被打了个七零八落,输得丢盔弃甲的,逼的吴星死死捂着自己面前的小饼干,大呼小叫地喊着:“你肯定是把牌都记下来了,脑子太好用了!实在是欺负人。” 张狗子也委屈地跟着连连点头。 听见吴武的声音,吴星如终于找到了逃跑理由似的,忙扔下手中的牌,迎了出去道:“哥,你回来了?灶上给你留了饭。” 是中午给许遥做了吃剩下来的一大碗洋芋肉片和鸡蛋羹。 七十年代物资匮乏,哪怕在首都京城,这也都已经能算是极好的伙食了。 吴武果然没有嫌弃,坐到炕边,拿起筷子就大口大口吃起了饭,还不忘招呼着许遥:“许兄弟,这回我可是给你尽心了。三天之后,三十台收音机和六十个手表,准时送到这院子里来。” “喏,我还给你带了几个收音机和手表当样品,你先来瞅瞅。” 说着,他掀起了袖子,露出一个戴着六个手表的手腕,大口吃着饭道:“都是朗琴的手表,牌子货,买的人肯定也多,保准让你不会压货。” 到底曾经是大户人家长大的,虽然现在家境没落了,成为村里人人嫌弃的地主阶级了,许遥对于好东西是颇有些鉴赏眼光的。 目光扫过那些朗琴手表,一一浏览着表带、表壳、以及指针上的细节,许遥最后才朝吴武点了一下头,沉稳地开口着:“都是好东西,多谢吴武哥张罗了。” 瞥见许遥的动作,吴武倒也不介意他的计较,只大方地摇头,冲着吴星和张狗子笑道:“到底是曾经家里富过的。这一看就和外头那些土老帽不一样,是真的认得怎么样才是正品的。” 面对吴武的调侃,许遥并不多接话,只是平静开口道:“那就拜托吴武哥了,帮我弄六十一个这个手表吧。” “我先把定金给你。” 说着,许遥从腰间掏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实金平安锁与两个手掌大小的锁片,递给了吴武哥道:“吴武哥,我知道这年头金价不高,这些东西算不上值钱。你先帮忙我估着价钱,回头钱不够了,我再补给你。” 早知道许遥此次来京城进货,必定要花不少钱的,齐席儿早在许遥出发前,就给他塞了两千块钱大团结。 但许遥又怎么可能坦然用齐席儿的钱。 好在许遥刚一出生时,算命先生说许遥这孩子八字硬,这辈子若不能出人头地就必定会早幺。许遥的爷爷奶奶和父母便为他打了个长命锁,给他压一压命格的。 在前几年浩劫时,许家整个家包括房子在内的所有东西都被人搜刮一尽了,许遥父母也因此丢掉了性命…… 这是许遥母亲拼命了全力,想尽了所有办法,将东西埋在了小柳村旁边的山上柳树下,才给许遥保留下来的。 当时许遥母亲还嘱咐过许遥,如果不是到了要救命的时候,绝对不能懂这一笔钱。 这些年,许遥宁愿过着全村最苦最艰难的日子,都绝对没有动用过这一笔钱。 这还是这个金锁十多年来重新见光。 显然也是有些眼光的,吴武上下打量着金锁,嘶了一声道:“这个金子的成色,真不愧是昔日大户人家的老工匠才能打出来的。按照现在的金价来看,你这个金锁卖给我可真是亏了啊。” 许遥抿了一下嘴唇道:“能一口气给我弄到这些手表和收音机,吴武哥肯定是出了大力气的。论起来,我这点付出又算得了什么。吴武哥只管拿着就是了。” 最喜欢许遥敞亮的办事,吴武当即拍了一下许遥肩膀,一口答应下来道:“行,就喜欢许兄弟你这脾气。等明天我去找个称,就按照现在黑市上的金价给你收了,保准儿不会让你吃亏的。” 说着他又有些奇怪地道:“之前不是说要拿六十台手表吗?怎么又突然多了一台,现在要拿六十一个了?” 难得有些羞赧与脸红,许遥摩挲着手中的手表,低声开口道:“本来是只准备拿六十台的,刚看着这手表做的实在不错,觉得和我对象挺配的,就想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