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蓝玉身后,定远侯王弼大睁着眼睛,瞠目结舌,望着蓝玉宽厚的背影,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思索片刻,他只能伸出手,暗自比了个大拇指,心道还得是凉国公,这话一出口,直接镇住了场子。 瞧对面那侃侃而谈的詹徽,此刻已经气红了脸,哆哆嗦嗦道:“莽夫!莽夫!竖子不同与谋!” 他也很想豪气万丈的来一句“竖你妈个头”,奈何实在没有凉国公的胆量,琢磨了一会儿,只在心底默默地骂了两声。 原本还在看戏的朱棣,也被蓝玉这一嗓子给惊到了,虽说他知晓蓝玉的确是个莽夫,可能够这么莽,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对面的可是当朝正二品,圣眷正浓,蓝玉都敢直接辱骂,胆子实在是大。 不过文官们也不是吃素的,礼部尚书任亨泰当即反驳道:“凉国公你好大的胆子,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在此放肆!目无法纪,不知礼仪,敢在殿前失仪,莫非以为大明朝律法不严吗?” 抓住这一点,工部尚书严震直补刀,道:“礼仪乃国之大事,凉国公如此骄狂,当庭辱骂朝廷正二品官员,神色倨傲,有损国之体面!殿下,微臣以为,凉国公此等行为,必须严惩,否则礼仪不正,有碍国风,实在罪无可逭。” 蓝玉冷眼瞧着,面有怒色,哼道:“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们的想法,你们这帮耍笔杆子的就是想打压我们!什么不征,分明就是借口,那倭人都打到你脸上了,还在这不征不征,简直岂有此理。” “凉国公说的在理,我素来听说,倭人花费重金,在朝中找了靠山,以前我还不信,现在看几位大人的反应,恐怕这件事情,不是空穴来风。” 詹徽皱眉,他没想到这回蓝玉没有气昏头和他争辩礼仪之事,反而是将话题转到了其他方面,他意识到,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曾经斗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武将们,也变得圆滑起来。 眼下还有人在往他们身上泼脏水,实在是可恨至极,詹徽反驳道:“定远侯何必血口喷人,东南倭患,我等也是忧心不已,时常为此怒发冲冠。但定远侯有没有想过,仅仅一个东南倭患,每年就要花费国库数万白银,更造成军士死伤不计其数,若是妄言征伐,所需银两何其恐怖?最好的结果,无非是打下了倭国,但那又如何,倭国地小贫瘠,如何弥补大明朝的损失?” 东平侯韩勋抱胸冷笑,道:“詹大人倒是算的一笔好账头,这个时候就开始锱铢必较了?那赵勉贪污受贿数年之久,所贪墨的白银数十万之多,这件事情詹大人莫非是忘记了?合着打倭国是劳民伤财,你们这些当朝大员贪污受贿,就不是劳民伤财了?” 韩勋拿出赵勉说事,顿时让文官哑口无言,心中暗恨这赵勉暴露的真不是时候,这要是晚一些时间,何至于给这些武夫嘲讽? 眼下赵勉贪污受贿乃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人都被蓝玉给剥皮实草了,至今还挂在衙门土地庙中,过往之人见之,无不胆战心惊。 见文官们不说话,韩勋洋洋得意,道:“怎么,诸位大人没话说了?若是将赵勉贪污的这些银两用以对付东南倭患,沿岸百姓何苦为倭人袭扰?诸位大人个个都说江山社稷,开口闭口天下苍生,满嘴都是仁义道德,手中所写圣贤文章,怎么一见到银子,那都迈不开腿走不动道了?” 任亨泰一皱眉,反驳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照东平侯的说法,那天底下没有好人了,赵勉贪心作祟、罪无可逭,已经正法。而我等,兢兢业业,不曾贪墨一丝一毫,怎敢受东平侯如此诘责!更何况,诸位大言炎炎,何不想想自己是否有鱼肉乡里,为祸一方?” 淮西勋贵多有不法之事,这一点满朝文武皆知,陛下也曾多次训斥,故此任亨泰拿着这件事情隐晦说事,蓝玉等人也并不反驳,只是道:“我们都是粗人,可比不得诸位大人从小熟读圣贤文章,以往多有不法之举,但陛下已经降罪责罚,我等也知错就改。哪里像赵勉,引而不发,密而不表,表面上正人君子,背地里男盗女娼!” 眼看着事态就要朝着文武互相诘责发展,朱棣不耐,皱眉道:“诸位大人莫非是忘记了今日要做何事?文华殿不是让你们吵架的地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还说他作甚?本宫要的可不是你们的相互诘责,收收心消消火,这征伐之事,不可不谨慎。你们都是朝廷肱股之臣,不谈国事反在这吵闹,成何体统!” 见太子殿下发怒,一众人这才熄了争吵的心思,道:“臣等不恭,望殿下恕罪。” “早日议出个章程来,打或者不打先不提,章程出来再提其他。” 朱棣没敢说这是老爹的指示,毕竟老爹之前可并不支持征伐之事,如今突然改了主意,倒有几分抽自己脸的意味。身为太子,自当为君父分忧,他只好将这口黑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