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公司和工厂的事情分割完之后，谭正青和谭华为了补偿宁墨，花了一大笔钱，买下了宁墨的一部分技术。
至于关键的技术，宁墨没有打算卖掉，而是选择了分红制。
这样的方式也让谭家父子感受到了些许安慰，从流动资金里将该给宁墨的钱都结算了，又和宁墨签订了分红的协议。
之前发生的事情，宁墨也和宁雪峰还有宁母简单说了说，听得两口子也有些唏嘘。
他们也不知道宁墨的选择是好是坏。
但是孩子长大了，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他们也只能尊重。
“爸妈，我已经想好了，有技术到哪里都有饭吃。我想出去闯闯...”
宁雪峰坐在沙发上，从兜里摸索了一番，掏出一包烟，点上之后长长地吸了一口，整张脸在烟雾后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猩红的烟头一明一暗地亮着，代替了所有未能出口的语言。
“你想出去，爸妈也不能拦着你。你也要成年了，出去闯闯...不是坏事...”
宁雪峰的话还没说几句，宁母已经坐在一旁抹着眼睛了。
宁墨高考被顶替了的事情，宁墨和宁雪峰都没有对她说过，但这并不妨碍宁母心疼自己的孩子。
自家儿子还没成年，结果现在生意也开不下去，自己小小年纪就要出远门了，还不知道在外会不会受什么委屈...
宁雪峰看了宁母一眼，叹了口气，但还是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继续说道：
“你是个有主意的，我们也拦不下你。既然要出去混，那就混出个人样再回来...”
“但有些道理，爸也得教你。出门在外，万事都要加个小心，咱们不能害人，也不能不防别人。社会上啥人都有...”
“还有，不管你干啥，都不能偷奸耍滑，干什么违法的事情。你要是作孽，我们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雪峰...”
宁母听着宁雪峰对宁墨的教导，不明白为什么说着说着，话题反而更加严肃了，怎么还到要断绝关系的份上了呢。
宁雪峰瞥了她一眼，不理会泪眼朦胧的宁母，继续说道：
“你手头还有钱吗？自己放好，财不外露，干啥都要留个心眼...”
那晚，宁家一直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不管宁雪峰和宁母叮嘱什么，宁墨都认真地听着，一一地答应着。
眼见着天要破晓了，宁墨才被催着去眯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又被宁母叫了起来。
宁母则是一夜没睡，将宁墨赶去睡觉之后，自己开始趁着天色剁起饺子馅，给宁墨包饺子。
吃过早饭之后，宁雪峰推着自行车，将宁墨和包袱驮到了火车站。
宁墨买的是南下的火车，准备到祖国的最南端去看看。那里更加开放，就业机会也对。
但对自小生在小镇长在小镇的宁父宁母来说，他们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只不过是省城。
南方简直是一片未知的世界，充满着许多他们见识中所不能预见的风险。这年头虽然电话也有了，可是宁家还没安上。
若是光靠书信交流，那这个儿子漂泊在外，有什么情况他们都不好及时知道。
光是想想，就让为人父母的有些舍不下心来。
宁母在柜台那边请不下假来，只有宁雪峰去站台送宁墨，火车站挤满了来来往往的旅客和人群。
宁雪峰带着宁墨一路挤上了火车，将包裹给他安顿好，左看右看，似乎没什么事情要干了，便要下车。
“爸。”
听到宁墨的声音，宁雪峰下意识地便回过头去，就看见宁墨高高瘦瘦的身子，被左右的旅客委屈巴巴地挤在中间。
那张脸明明还是稚气未脱的孩子模样，可是现在，却不得不离开父母出门闯荡了...
宁雪峰感觉鼻腔一酸，但还是粗声粗气地问道：
“咋了，是不是落啥东西了？”
宁墨却笑着冲他摆了摆手，恍惚间让宁雪峰想起了自己十八岁的时候...
“爸妈，你们别惦记我，在家里吃好喝好，有空就给我打电话。你快回去吧！”
宁雪峰同样举起手，摆了摆，接着便大步走下了火车。
站台上站着好些来送别的人，车厢里的人都在透着玻璃，拼命朝窗外招手。
随着火车汽笛的一声长鸣，绿皮火车缓缓动了起来。宁墨被夹在中间，但还是凑到窗前和宁雪峰摆了摆手。
宁雪峰拉了拉帽檐，沉默地看着火车远去。他和宁母因为政策原因，只养了这么一个孩子。
他总觉得自己的儿子还小，却没想到，儿子离开家的时间会这么快。
宁雪峰站在原地，在熙熙攘攘的火车站台上，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帽檐底下，遮住的是一双含泪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