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大部分时候,游昕昕都觉得自己是一个线条粗犷,不太机灵的人。 这大概自己第一次反应得这样敏锐。 她几乎是一秒内反应过来季楼出了什么事, 在季楼陷入更加尴尬的境地前,游昕昕抢先开口道:“你刚刚,也看见我哭了。” 季楼的后背非常明显地僵了僵。 “我不但淋成了落汤鸡,趴在你身上把你衣服都哭湿了,还冲你胡乱发了一通脾气。”游昕昕一口气说道, “你看我们俩其实都差不多,什么狼狈的样子都被对方见过了。” “你就别笑话我,我也不笑你。我们俩互相打个掩护。” 她朝季楼伸出一只手,“你觉得行不行?” 季楼的肩膀微微抖了抖,那只死死扯住轮椅的手慢慢收了回来。他坐在冰凉的瓷砖上,把自己裹紧,垂下了头。 游昕昕把侧翻的轮椅摆正,后背放平。把季楼整个人连着被单一起抱起来,扶到轮椅上躺好。 “有没有哪里摔伤?” 季楼的声音闷闷的,“没事。” 游昕昕安置好他,想要收拾一下那条搭在桶里的裤子。 “不要,别碰。”季楼的声音立刻传出来,“很脏……丢掉它,别碰。” 他整个人裹在被单里,只露出一双穿着黑色丝袜的腿。黑色的夏凉袜裹着他的脚踝,扣着袜夹——他总是把自己打扮得很精致,里里外外的细节都讲究。 这样讲究的性格,却连上洗手间的时候弄脏了自己,难怪他难过成这个样子。 一截没有血色的手指紧紧扯着那床薄薄的被子。好像那一点薄薄的布料能够成为他的壳,护着他,把他整个人藏起来。 游昕昕就坐在边上等他,给他时间,等他自己慢慢调整好情绪。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轮被雨水洗过的明月露出云层。 游昕昕抬头看着窗外,觉得这样的天空有一点像他们结婚的那个夜晚,那时候大海上也挂着这样的冰轮,月光如练透窗照进屋子里。 “我想要洗个澡。”季楼突然说,“麻烦帮我给李荃打个电话,让他快点。” “你这个时候想洗澡?” 季楼刚刚淋了雨,还昏睡过去一次,看上去脸色也不太好,游昕昕担心洗澡会容易导致感冒。 但季楼很坚持,一副非洗不可的样子。 他把自己弄脏了,还是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大概只有彻底地清洗一遍身体,才能把这件事揭过去。 游昕昕左思右想,给詹姆斯医生发了个短信询问,收到了这样的回复,“把空调开高一些,做好充分的准备,过程注意保暖和给他补充水分,还是可以的。” “这小子读书的时候就很有点洁癖,没想到现在病了,还死性不改。真是辛苦你啦,美丽的游昕昕女士。” 詹姆斯医生是一个很爱说话的人。 看完他回复的短信,游昕昕按他的指示把室内的温度调高,又准备好饮用的温水和保暖的浴巾毛毯。 把洗手间的浴缸里放满了温度适合的水,打满了遮蔽水面的泡泡,还滴入几滴精油。随后退了出去。 季楼慢慢移动到洗手台前,从裹着身体的被子里伸出手,给自己洗了一把脸。镜子中的人,脸上泛着不太正常的潮红,几缕碎发掉落在额头前,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弄脏了裤子的时候,他本来觉得自己要疯了。是不是连最后的一点点尊严,都不能保留。 但那个人只说了几句话,事情就好像变得没那么糟,心里好像也没那么的难过了。 她说他们两个是一样的人,都看过彼此最狼狈的时刻。 就这样一句话,像月光一样温柔地抚慰了他。 从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活着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意义。努力置办下这样的巨大到数字化的身家,飞机,游艇,别墅,大楼……都这不知道是为了谁。 他又几乎不住这些地方,也很难从那些游轮豪车中感受到幸福。 到了今天,他突然觉得自己所有买下来的庞大帝国中,至少有一栋房子是价值连城,意义非凡的。 那就是承运大街这栋楼,这间不太大的公寓。 因为这间小小的屋子里,藏着她。 季楼花了一点力气,把自己泡进那个温暖的浴缸中,任凭整个身体被纯白的泡泡浴淹没。 “我要进来啰。”游昕昕的脑袋从浴室的门边伸出。 季楼吓了一跳,幸好水面浮满泡沫,遮住了他不太好看的下半身,还不至于让他完全走光。 这一次,游昕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