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斌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玉铃兰,淡淡作问。
琼亦咬牙应道:“是。”
将目光落回徒弟身上,陆斌放低因诧异而扬起的眉头,这份诧异并非源于琼亦敢大逆不道地对自己动手,而是这小徒儿竟能用同样外放真气的方式与他夺玉。
这是破境升阶了?
陆斌暗想:小五在元月出关时,应当是没有升至“驭物”的。也就是说,她在来宜泽的两个月里就越过了这道最玄秘缥缈的坎。
心中还在感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嘴上严厉的盘问一句不少:“盛玄怨既是能将灵魄蕴身玉中赠你,那你可知这世上能分魂离体者需要何等修为与机缘?”
琼亦指甲深深扎入手心中:“弟子不知。”
“你又可知……若我捏碎这玉,他会如何?”陆斌笑了笑,将手抬高了几分,用力捏紧了那枚玉状铃兰。
琼亦身形大震,失声道:“师父!不要!”她不知道如果玉碎了会发生什么,可大致猜得到一旦寄生之物被毁,里面的灵魄必然会重创,更何况玉铃兰是盛玄怨送给自己的第一件郑重礼物,想到此处,琼亦不自主地向前挪动膝盖,双目惊恐:“师父!求您,求您不要毁它!”
见她惊慌失措,面色发白,陆斌松开手将玉饰递回到她身前:“轻则伤魂影响修为,重则直接丧命。”
琼亦颤抖着接过玉铃兰护在胸前,心有余悸:“师父……当真吗?”她紧紧握着手中的玉饰,再不想发生方才情况了。
“自然为真。”陆斌道:“他连命都交到你手上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怀疑他的真心。”
盛暻他竟……连自己的命都放心托付于我……琼亦咬牙心道,他之前可是说不影响的……
第一次感觉到手中不足一两重的玉铃兰会是如此沉甸,琼亦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紧了唇:“我会护好他的。”
“他虽是性情之人,待你真心,你也不该与他盛氏一同上酒华山,那样置我族颜面于何处?”陆斌压下嗓子,沉声道。
琼亦这才明白师父动怒之因——他恐怕误以为自己明日会与盛玄怨一起上山赴宴,又立刻意识到了盛玄怨的盘算,开口解释道:“师父您误会了,我从未想过随盛氏一同上山,只是想来这食春集凑个热闹。您都没答应婚事之前,我有什么理由作为盛氏之人赴宴啊。”
“怎么?为师现在答应了,你便可作为盛氏之人赴宴了?”
琼亦撇了撇嘴,直言不讳:“师父,我又没嫁过去。再说,就算嫁去了,也还是您徒弟。”
她又道:“徒儿知道这类大宴的规矩,明日五族的重要人物都在,我怎么可能没头没脑地上酒华山给陆家、给您丢脸。”
陆斌听言,面色缓和不少,“你倒是变得懂事了,可知盛玄怨方才派手下来送礼时说过要在明日大宴提亲?他明知你不能到场,又何曾考虑过你?”
琼亦暗下腹诽:所以说他算得狠啊。
见她脸色青一块紫一块,陆斌轻叹:“他年岁尚小,此事考虑不周,也算情有可原。为师量在你今时修为有所小成,赏明日随我一同赴酒华春宴,回去稍作准备吧。”
琼亦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又是一怔:“师父,真的吗?”
“我已与酒华山山主谈妥,于春宴而言不过多一席位而已,带上你又何妨。我族向来随性,不拘小节。”陆斌见琼亦眼底有掩不住的惊喜,向自己连连行礼道:“谢谢师父!”
“好了。”陆斌扶琼亦起身,他素来了解这位徒儿的性子,嗓音平和:“小五,你莫觉得自己出身无名就低他盛氏少主一等,你是我徒儿,应当有全天下最好的男子来了也配得上的自信。论修为,十六岁的高阶修士,论身家,乃我陆斌亲传弟子,如何也不比他盛玄怨差的。”
“师父……”琼亦心头一暖,鼻头有些发酸。
自小作为弃子、杂役受到的非议与轻视总在不自觉地笼绕着她,是她觉得自己走出去了,又会在某一瞬回到原处的自惭形秽。听师父拍着她肩头说出的这番话,不可谓不感动,重重点头:“徒儿记下了。”
“这件衣裳很好看,明日没有衣着家服的规定。纵使有,想不穿便可不穿。”
琼亦又点头,唇角微扬。
陆斌嘱咐完事宜后摆了摆衣袖:“行了,要说的便这么多,你回去休息吧。明日切记早起,莫误了时辰。”
“徒儿知道,定不会误的。”琼亦向陆斌作辞,推门欢欢喜喜地离去了。
*
脸上的笑意在她回到自己客房时全然消失,盛玄怨正在屋内坐着,花瓶中的花枝被重新摆弄好了,插得很有美感,繁花相簇却丝毫不显杂乱。她进屋合门,走到他身旁:“盛暻。”
盛玄怨将目光从花束上移下,见到她时眼眸微弯。
谁知迎面来的不是她的笑脸,而是怪腔怪调的话音,“你可真是好算计啊!”琼亦皱着鼻子大步走到了他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