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风雨如晦。
屋外依旧暴雨倾盆,只是闪电雷鸣稍弱了些。冷风冷雨夹着透骨的寒气飘进了屋子里,神案上的烛火残灰已被吹散,整个石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残香之气。
众人卷缩在墙角,竭力避开风雨的侵袭,石屋本就密封不严,还是难免被飞扬的雨花浇在身上,每个人的身上都沾染了些许雨水,湿衣贴附肉体,更觉冰凉透骨。
罗香雪已忍不住牙齿打颤,身体瑟瑟发抖,不停地揉搓着双手,她的长发也已湿润,居然似笑非笑的看着柳如烟。
柳如烟身上也已打湿,但他毕竟是堂堂男儿,只得咬紧牙关,不想让身旁的女人看出自己的难受!
他望着眼前这个陪自己吃苦遭罪而无怨无悔的姑娘,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是感动还是负疚!
罗香雪又冷又困,浑身瑟瑟发抖,她紧挨着柳如烟,将头靠在柳如烟肩膀上。柳如烟凝视着她,猛然心头一热,半怜惜半安慰的说道:“香妹,跟着我遭了那么多苦头,你不后悔么?”
罗香雪头枕在他肩膀上,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幽幽道:“柳大哥,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不管有天大的困难,我都不怕,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柳如烟心里泛起一抹酸楚,眼眶一热,想伸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水珠,刚伸将过去,突又停顿,缓缓说道:“你真是个傻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柳大哥,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绝不后悔!”她定定的望着他,淡淡笑着,眼睛里充满了柔情。
她突自喃喃念叨着:“你还记得,我们在山里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么?”
柳如烟静静沉思着,点了点头,他面上浮现出微笑。
“我当然记得,那日我去月亮湾采茶,到了茶园,却发现嫩芽早被人采摘一空,正烦恼之时,抬头就看见了你!”柳如烟回忆道。
“呵呵,你怎么也想不到,那个采走嫩芽的人就是我!”她笑得更灿烂,面上竟又露出一丝少女的羞涩。
“你常常去那片茶园么?”柳如烟有些好奇的看着她。
她刚点点头,又摇摇头,眨眨眼说道:“也不是,爹爹喜欢喝鲜茶,最爱的便是茉莉,山谷里那几个茶园,只有月亮湾的嫩芽才是上品,所以每到采茶时节,爹爹便让我多采摘些回来,惟恐迟了,就被別人采去了!”
她想了想,又说道:“其实,他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但他有几个很好的朋友,他们也喜好品茶,听爹爹说月亮湾的嫩芽口感上佳,便托爹爹为他们多预留一些。所以,那些茶也不是爹爹一个人喝的。”
对面的许枫和雷震天听她说起她父亲的事,不由得生出好奇,在心里猜想她父亲会是个怎样的人。只知道这姑娘与柳如烟相识,他们并不清楚她的家世背景。
那日在山道上与她相遇,她却执意要跟着柳如烟四处漂泊,只当她是对柳如烟心生爱慕,所以才会不离不弃一路相随。
许枫突然好奇的问道:“罗姑娘,你家父家母是哪里人?如何称呼?”
罗香雪听许枫骤然问起自己的家世来,当即心下一诧,看着许枫笑了笑,说道:“我爹爹名叫罗林,是关中渭南人。我娘亲名叫沈星兰,是蜀西凉州人。打小他们都对我很严厉,爹爹逼着我练剑,娘亲逼我学女红,可是这两样我都不喜欢,他们不准我随意外出。”她想起曾经的那些经历,苦下脸来,显出深深的落寞。
柳如烟静静听着,并不作声。许枫和雷震天也陷入沉思,许枫皱起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半晌,许枫又问道:“你家是在哪里?”
罗香雪眼睛扑闪着,说道:“我家在终南山后山,与柳大哥的家只相隔几里地。在终南山后山以南,有一座山峰名叫紫霞峰,峰下有片白云湖,我的家便在湖边。”她说起自己的家,眼中又顿时流露出一丝忧郁。
兴许是在外漂泊日久,也有些想念家里的爹娘了。
许枫眉头紧皱,沉吟着缓缓道:“紫霞峰,白云湖,你说你爹叫罗林?”他眼里闪着光,似乎想起了什么来,显出惊异之状。
罗香雪看着他,疑惑地点点头。
柳如烟和雷震天也已看出许枫面上的异样神色,却是不知他为什么突然露出这般神色。
罗香雪随即好奇的问道:“许伯伯是不是认识我爹爹呢?”
许枫面色惨变,缓缓站起身来,他望向屋外,眼睛扑闪着,却背过身去,幽幽道:“不错,我并不认得令尊,但早前听说过他的名号!”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全都显得惊讶,一头雾水的看着他。谁也想不到,许枫居然会认得罗香雪的父亲。
此刻,许枫呆呆地望着屋外无尽的黑夜,默不作声,仿佛充满了心事。
已是夜半三更,雨势已变得微弱,风也渐渐停了,雷鸣闪电早已没了动静。
天地间又恢复了宁静,死一般的沉寂,仿佛比刚才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