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弥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
这个魔族给她的压迫感,比那个红衣魔头更重,只一眼,仿佛就已经看透了她的灵魂。
重渊没再看她,弥弥高悬的一颗心落下之际,生起忧虑。那个抱剑小童他不会真死了吧?
原本她是想喂他一点血的,可他倒地的位置离自己太远了,她现在不仅救不了他,连自身都难保。
红衣魔头都能看出她的真身,更何况是这个魔族呢?
揺铃抓着牢房锁链,心急如焚,顾不得尊卑,“魔尊大人,让奴婢进去看一眼小公子吧!”
“他不该就这么轻易死了,小公子一定还有救的,求您召一个魔医,帮小公子看一看身上的伤……”揺铃跪了下来,一个劲儿地磕头,很快额头上红肿了一块,渗出丝丝血迹。
重渊发出一声轻呵,低沉清冷,在幽暗的地牢里响起,仿若底下有一条暗泉在流动。
他的身形,穿过魔族特制的玄铁栏,也不管脚下血污,径直蹲了下去,金贵的衣袍就这样落在了狼藉里。
揺铃松了口气,魔尊愿意来地牢,就说明小公子有救了。他不会再落到楼锦枭手上。
更不会被那个人族女子折磨。
重渊伸出一只手,捏着小童的脸转过来,有瞬间的失神。
他的眉眼和天月很像。
重渊的视线轻轻移开,落到乌生的手上,深浅不一的剑痕,皆是他不愿意松开这把剑造成的。
但重渊很确定,这把剑并非是他的。
上面残存的剑意,纯粹、明净,不掺杂任何一点别的东西。乌生不是这样的,他的情感,是各种颜色的线编织的网,看似严密有序,实则还是乱麻,缠绕在一起,越剪越乱。
重渊的手,还未落到剑柄处,揺铃忍不住出声道,“魔尊大人,小公子很看重这把剑,不管魔君使了何种手段,他始终不曾松手,您若是强硬取剑,会伤到小公子的。”
揺铃知道自己或许不会活很久了,想再多做一点事,起码,起码要将这把剑保存下来。
重渊连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她,扣上乌生的手腕,半息过后,嘴角扬起似讥似讽的笑。
金丹境。
穹沧花。
明明是魔族,却妄想成仙,替他压制魔族血脉之人,究竟是无知还是狂妄。
重渊抬手,微微停顿了一下,最后选择化去了穹沧花。
一股清芳,飘散在地牢里,弥弥吸了吸鼻子,眼里浮起惊讶。
穹沧花的气息!
难怪她总觉得这个小童身上很香呢。
揺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见以乌生为中心,不断有涟漪散开,她看向乌生丹田处,颤抖地问道,“您化去小公子的金丹了?”
修成金丹客,是耗费多少心血才能做到的,魔尊他怎么能这样轻飘飘就让小公子的努力付诸东流?
“化去金丹?”重渊反问了一句,随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小童,“本尊可没那么好心。”
他倒是要看看,没了穹沧花,他还能守住自己的金丹境吗?
明知没有可能,却还是心存妄念,苦苦挣扎之后,认清现实,那一刻,才会发现自己深陷泥潭良久,再爬不起来了。
清醒地看着自己一点点堕落,远比一开始就浑浑噩噩,要绝望得多。
他注定是魔族。
揺铃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小公子的金丹还在,替他感到庆幸。
重渊从牢房走出,动了动手指,上面的锁链就掉了下来,揺铃揣度着他的心思,朝里面走去。
她扶起乌生,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滚烫得厉害,身上的伤痕,看着都叫人心惊。
“魔尊大人,奴婢应该把魔医,叫到哪座宫殿……”
重渊笑了,盯着揺铃,“你跟了本尊这么久,还是如此愚笨。”
“囚徒,自然该待在地牢。”
“可小公子的伤……”
揺铃蓦然止声,魔尊大人他并没有说不让请魔医来地牢,也没有收回令牌。
“哐当——”
一把匕首掉在揺铃跟前,“仙弥道果之血,乃疗伤圣药。”
弥弥往后缩了缩。
……
素棠这次来老宅的时候,抬头看了眼牌匾上的字,嗯,是个林字。
她记在心头,提着竹篮,往老槐树走去。
黑黢黢的萝卜上面千疮百孔,素棠翻了个面,插进去三炷香,还没叫天芳,就见阁楼里飘出了一道光彩照人的影子。
阿飘身着葱绿织锦的袄裙,头簪金器,相貌娇美,甚至抹了胭脂,好似一位尚未出阁的大家闺秀。
她亲近地唤道:“素棠,你下次来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带一样东西。”
素棠从眼前阿飘就是自己认识的阿飘中回过神来,“没钱。”
“你别想我帮你带什么山珍海味。”
“不是山珍海味啦。”天芳围在素棠身边说道,“你能不能帮我带一块通行令。”
素棠猛地直起身,审视地盯着她,“你帮谁要的?”
“是我自己想要。”天芳心虚地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素棠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