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克俭听得犹如五雷轰顶!
侍女七宝这才啜泣着,将事发那天的经过,细细告诉了段克俭。
原来去蟠龙寺礼佛的那天,执意要爬佛塔的根本就不是段夫人,而是段友贞。
是他,反复说服母亲,爬上佛塔去一览京城风光,他还告诉段夫人说有人最近在佛塔的高处,看见了虚空中有庄严的佛像。
段夫人原本不想爬那么高的佛塔,她其实有点畏高,但是儿子一再和她保证,一定会一路搀扶着她,段夫人这才勉强同意了。
然而,上到中间,段友贞又突然嚷嚷着口渴,想喝茶。段夫人说要不咱们就下去吧,别爬了,段友贞说不,咱们继续,就让七宝下去取茶,反正她还年轻,腿脚灵便得很,母亲和我到时候可以坐在高处,一边欣赏春景,一边喝茶,那多惬意啊!
段夫人答应了,于是七宝下了佛塔,到旁边僧房取了热茶,捧着回到佛塔。
刚刚上到五层半,七宝忽然听见段夫人的惊呼:“……友贞!我的儿!你想干什么!”
接着就是段友贞又冷又狠又硬的声音:“谁是你儿子?!既然你起了疑心,我也就不能再留你了!”
七宝心中又是惊恐又是忍不住好奇,她快步向上爬了几阶木梯,刚好看见,段友贞用力抓着段夫人,一把将她推出了栏杆!
七宝吓得整个人都傻了!
但她真的是个机敏过人的姑娘,在目睹了这样可怕的场面时,竟能分出一丝理智,强迫自己,让僵硬的身体缩了回去,两条腿机械地倒退了几步!
她一手扶着墙,一手瑟瑟托着茶盘,呆在黑暗的角落里好一会儿,这才听见段友贞撕心裂肺地哭喊声:“母亲!……”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镇定下来,假意快步跑了上去,再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尖叫。
段克俭听到这里,两条腿都快站不住了,他歪歪斜斜,眼看要倒在地上,还是七宝眼明手快扶住他。
段克俭脑子一片空白,他用手撑着墙,喘了好几口气,这才哑声问:“这些事情,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敢。”七宝哭着说:“我一个字都不敢说,友贞……友贞少爷不会让我说出口的!他一天到晚盯着我,不管我在哪里,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他,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知道,他想杀了我!”
她又啜泣了一声,抬头看着段克俭:“就算当时,我说出了实情,老爷,您会相信我的话吗?”
“……”
这丫头太聪明了,段克俭想,就算出事当天,七宝把事情告诉了他,他也一定会马上把儿子找来,让他和七宝对质。而七宝一个丫头,怎么说得过伶牙俐齿的少爷友贞呢?她不光无法为女主人伸张正义,还会被段友贞扣上污蔑的帽子,搞不好当晚就没命了!
“所以你去哪儿了?!”段克俭问,“夫人过世第二天你就没影了!”
“我逃了。”七宝哗哗流着眼泪,“老爷,我……我对不住夫人!可我真的呆不下去了!少爷要杀我,我知道的!一看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他要杀我灭口!”
七宝的直觉非常敏锐,她一察觉到这一点之后,连自己的屋都顾不上回,连衣服和银子都没来得及拿,当晚就混在熙熙攘攘吊唁的客人里面,悄悄离开了段家,从此一去不复返。
因为她知道,友贞少爷不会让她活到第二天!
七宝身上没有钱,甚至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她只是不要命地拼命地跑,她想,跑出京城就有救了,出了京城,友贞少爷就抓不到她了。
一天天过去,身上没有分文,七宝逐渐沦为了乞丐,她迷迷糊糊从京城一直走到了永州,最后来到了泾河县这个小地方。
昨天,她在乞讨中听说,县城里来了京师的大官,七宝就猜测,会不会是自己的主人,她抱着一线希望,守在县丞的府邸门口,只要有人进出,她就凑上去看一眼。
而刚才,当她看见段克俭从县丞的府邸大门走出来时,两条腿就控制不住地跟了上来。
“我告诉自己,我必须把这些事情告诉老爷。”七宝一边哭,一边忍着泪坚持说道,“夫人死得冤枉,可我……我这个贴身的丫头,却什么都做不了。老爷!老爷你一定要给夫人报仇啊!”
报仇?怎么报仇呢?段克俭突然想,杀死他妻子的是他的儿子……
可是,段友贞真的是他儿子吗?
那天,段克俭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七宝,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但他明白,也许未来他将再也不会见到这个姑娘了。
那晚,他彻夜未眠,一直在想着七宝说的话。
段友贞在杀死段夫人的时候,曾经说:“谁是你儿子?!既然你起了疑心,我也就不能再留你了!”
任何人,听到这样的对话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段友贞并不是段夫人的儿子。
然而这怎么可能呢?!
段克俭的脑子打了死结,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然而在漫长的,苦苦的思索后,他终于捕捉到了一个可能的解答:段友贞的改变,发生在青州,而且就发生在盗贼闯入书院之后。
一切的起因,都在那里!
他要亲自去一趟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