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擂钵街旁的危废处置工厂被港口黑手党的人层层包围。 城市的面容在黑夜中半遮半掩, 惨白的月光钉进骨缝中,将腐烂巨物下孽生的害虫逼得无所遁形。 公野圣良站在高架桥上,遥遥望向工厂的方向, 里面建造着专门焚化危险药物的熔炉, 等待他的指令传下后立刻就能开工。 他身后也站着些人。 黑西装黑墨镜的行动小队暂时担任了护卫的工作,停在十米外等待指示;带着单片眼镜的百人长微微躬身, 将手中的清单递给神色平静的少年。 耗时四个月将横滨地下全翻了一遍, 截获的私毒不下千斤,跟关东的其他组织爆发过二十来次大大小小的摩擦……政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黑色交易,却被港口黑手党一手掐断了。 既没有市民来送锦旗, 官方也不会因此对港口黑手党成员的犯罪记录网开一面, 折损了大量人力财力只加深了和各方势力间的矛盾, 对森鸥外来说其实是件挺吃力不讨好的事。 不过森鸥外是个足够精明的商人, 权衡利弊之下,这份清单就是他践行承诺的证据。 公野圣良接过看了几眼又放下了, 他倒不担心森鸥外会在里面弄虚造假, 都到这一步了,耍手段也没什么意义。 他将清单折了两折举在半空, 从外兜掏出打火机。 黑暗中倏忽燃起一点灿亮的火光, 火舌争先恐后将写着机密情报的纸张吞没,煌煌的光彩映亮了眼底,同时也照亮了脸上的一片空茫。 近距离看着火舌只差毫厘便能烧到指尖、而少年却对此毫无反应, 广津柳浪心头一突,忍不住想上前提醒。 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公野圣良的手轻轻一颤, 尚带着微弱火星和余温的灰烬便被风吹散了。 灰发少年收回目光, 微蹙起眉掩唇咳了几声。他不太习惯地拢了拢身上的大衣, 对广津柳浪低声道:“动手吧。” 百人长颔首退下了。 但在临走前,广津柳浪还是略带担忧地多说了一句,“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我可以代替您盯着焚化的后续工作。” “没事,”公野圣良对他笑了笑,“继续吧。” -- 月底,同时到了年末,一架从欧洲飞来的私人飞机带着意料之中的胜利战果,在横滨落地。 艰辛的年末述职结束后,灯火通明的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正处于新年假期带来的温馨气氛中,当然也有一小部分因突如其来的加班通知而无比愁云惨淡。 公野圣良处于两者之间,既没有高兴的情绪也没有失落。他给今天的最后一份报告署上名,平淡的心情只有在目光触及手机时才微微漾起波澜。 自第一条消息亮起后就一直没有关掉的屏幕正中,显示的正是中原中也的名字。 两个小时前中也发来消息说他回来了,可能觉得短短一行字过于随意,他直接打来了电话。 上扬的声线盖过了呼啸的风声,一如既往的明朗肆意,分离的两个多月时光瞬间被压缩成一张薄薄的纸,只需轻轻一戳就能触碰到彼此。 听着熟悉的声音,公野圣良不受控制地恍惚了一会儿。 他迟滞了几秒的反应几乎立刻就被对面捕捉到了,短暂沉默后,中原中也的语气带上几分不自在和小心翼翼:“这么晚是不是打扰你了?”他懊恼地止住话头,远离话筒后轻轻啧了一声。 “……怎么会。”公野圣良下意识摇了摇头。 他抬手拿过桌面上的日历,在某一格的数字上画了个圈,“马上到新年了,中也有什么安排吗?” “啊?……啊,没、没有。”回答的时候,对面突然局促起来。 “等我查一下……嗯。”看了看网址上的介绍,公野圣良放下笔,有些苦恼道,“现在预约有点晚了,去神社参拜的话人应该很多,排不上好位置。” “不参拜也没关系!”像是怕他反悔,中原中也语速急切地打断了他,“别的活动也很可以,比如说……” 脑海里有关与重要的人共同迎接新年的记忆实在匮乏,他说到一半就卡住了壳。 与“羊”们生活在擂钵街时,新年这种容易让人松懈的时候才最危险,那几日中原中也一刻也不敢大意,时时刻刻要注意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而后来到了港口黑手党,他身边也曾出现过值得信赖的朋友,但最终又变成了孤身一人。三年多下来,新年要么是在加班中度过,要么完全忘了这回事,只有邮箱里属下们的新年问候让他记起来好像错过了什么。 中原中也知道普通人会在新年时结伴守岁、去神社或寺庙参拜,但他不知道这些事做起来会有怎样的感受。 屏幕对面似乎轻轻笑了一声,温柔的声线含着微微笑意,“那,中也大晦日晚上的时间可以交给我吗?” “我刚刚想到了一个节目,可能有点仓促,但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十点。 这次的任务对象是一个提供假情报的情报贩子,与港口黑手党合作了数十年之久,却依旧没逃得过老鼠的蛊惑。若不是太宰治当机立断选择撤退,爆炸现场差点折进去一支武装小队和一名珍贵的异能者。 身材瘦削的男人被一击毙命,临时前眼睛还瞪得目眦欲裂,似乎想不通自己的情报怎么会慢了一步。 太宰治从地下室挖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保险箱,他用手帕擦去手上沾到的灰尘,走出情报贩子的公寓时顿了半步,“连同尸体一起烧掉。” 新年还要加班的属下们内心叫苦不迭,表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半分不满,肃然点头为干部让路,转过身时对视一眼,在各自眼中看出了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