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公野圣良脑子清醒后，越想越不对劲。 森鸥外特意挑在那个时间派广津柳浪来给他送印章，说了没两句话就客客气气地走了, 侧面树立起了一个深夜仍辛勤加班的五好首领形象。 ——个鬼。 因为次日一早森鸥外便“恍然大悟”地开放了病房的探望权限，徒留公野圣良和中原中也回忆着昨夜犯的傻，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衣柜还挺宽敞的。”中原中也憋出一句话做了总结。 公野圣良用枕头挡住脸, 闷声闷气道：“……对不起。” 正大光明刷ID进来的中原中也选择性忽略了昨天莫名心虚地缩在衣柜、竖起耳朵听外面动静的窘迫，也删除了后知后觉脸皮发烫匆匆跳出衣柜道别离开的记忆, 整个人又变回了可靠又潇洒的重力使。 他环视一圈除了最基础的设备和家具外一览无余的房间, 咋舌一声，“昨天光线太暗还没感觉，这病房可真单调啊，真的能住下去吗？” “病房差不多都长这样，”公野圣良放下抱枕，不太确定地回忆道, “不过也不用太久，医生说我大概再过半个月就能出院了。” “出院……？”中原中也倏忽抬起眼看他, 语气不自觉沉下去, “这么快吗？” “毕竟已经躺了很久了, ”公野圣良朝他露出无奈的笑眼, 半开玩笑道，“再躺下去就要和病床合二为一了。” 新药效果很明显, 痛并快乐着，他把痛感降低到最低后, 就只剩下快乐了。 老在系统空间打牌也没意思, 公野圣良暗暗想, 能动还是多活动吧。 中原中也听到了他的回答, 脸上却没有什么开心的情绪，喉结上下滑动几下，最终还是抿起唇没说什么。 公野并不像个黑手党，很少主动伤害别人，却很容易被伤害。 既然这样…… 在那一瞬间，中原中也的心头蓦然涌出一个强烈的、甚至有些卑劣的念头。 ——既然这样，还不如放在他眼皮底下、伸手轻轻一拢就能圈住的位置。 这想法出现不过短短半秒，又被他亲手挥散了。 中原中也闭上湛蓝色的双眼，按着太阳穴的拇指暗暗用力，借以告诫自己的理智别暴露得太明显。 约莫十秒后，他重新睁开的眼睛又恢复成一片平静的海。 “……出院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中原中也唇角弯起一点弧度，目光中蕴含着克制的温柔，“我来接你。” -- 拿到病房出入许可的不止中原中也，公野圣良也是。先前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一层病房，现在虽然还是不能出大楼，但好歹能换几个楼层转转了。 他来医疗部门拿报告单，对着病历上一长串后缀的专业名词陷入沉思。 ——完全看不懂。 那就不给自己找麻烦了，公野圣良愉快决定。 他放下病历，等待松原医生叫他。正和护士小姐如往常闲聊的时候，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了一阵骚动。 “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两个都不把身体当回事！芥川君，我不是再三警告过你，最近不能再伤筋动骨了吗？” 松原医生恨铁不成钢地大力拍桌。 隔壁病房安静了半分钟，接着便响起陌生少年平板的声线：“我没有伤筋动骨。” “是，你是没有，“松原医生都要气笑了，”你只是内脏又出血了而已。下次你准备横着进来吗？” 房间里又没有动静了，估摸着是少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门被关上后，只听到松原医生无奈的叹息，“……公野君，等很久了吗，请进来吧。” 光听着就感觉自己也被教训了一通的公野圣良沉默数秒，敲门的动作都小心翼翼。 幸好他这段时间没怎么折腾自己，检查报告的结果应该还不错，起码松原医生翻阅时的脸色和缓许多。 公野圣良稍稍放下心，之前被压下去的疑问也浮了上来，有些好奇地问道：“医生，上一个病人是谁啊？” 能直接对接医疗部门的负责人，想来他在港口黑手党内的地位应当不低，但他却对少年的声音毫无印象，是在他住院休养的这段时间加入的吗？ 面对医生不但毫不犯怵，竟然还能把一贯好脾气的松原医生气到不顾形象拍桌子，公野圣良内心顿时对这名陌生少年肃然起敬。 “你说芥川龙之介君啊，”提到这个名字，松原医生头都大了，“他大概是半个月前才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本来就有病根，却仍旧每天不顾身体高强度训练，听劝程度和你半斤八两。” “你看，今天的检查项目刚做了一半，人又——等等，怎么刚做了一半？！” 公野圣良干笑了两声，清清嗓子，“我去把芥川君叫回来继续做检查吧。” 他不听医嘱是有原因的，但这少年跟他不一样，既然拥有无限的前途，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挥霍身体太可惜了。 “这……”松原医生犯难，不知想起什么，脸色又逐渐和缓。他点了点头：“也好，如果是你出面的话，芥川君应该多少能听进去一些吧。” “麻烦你了，公野君。” -- 带着芥川龙之介忘拿的病历去往训练室的路上，公野圣良还在想为什么松原医生会觉得他的话有用。 公野圣良苦思冥想许久，直到看到自己的ID卡才豁然开朗——对哦，他现在是准干部了！ 据说是仲会覆灭那一日森鸥外亲自给他升的职，但由于他在重症病房的样子过于惨烈，没人敢对他说恭喜。 公野圣良一直待在病房，对升级加薪没什么实感，一路上遇到的黑手党纷纷对他弯腰行礼，心中更多的还是不适应。 相貌精致虚幻的少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笑意不及眼底。壁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