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浸透整个荒野,土坡内外,多得是被剿杀的匪尸。在后赶到的营军步卒,更是封住了退路,四百余的老匪,只要聚过来的,至少有二百多人,死在了当场。 太史青浑身浴血,一手举刀,一手举着贼酋卫寿的透露,仰天怒吼。连着邢小九,也缴了四五匹的匪马,欢呼地跑回来。 陈景走下了土坡,和邢小九不同,脸色里满是冷静。 “你便是那小东家?”一个披甲的裨将,下了马,皱着眉朝陈景走来。在裨将的身后,还带着十几个的护卫。 陈景猜测,太史青在下坡的时候,已经和营军打了招呼。 “将军,正是在下。”陈景将商号公证取了出来,“先前来卢州贩货,便遭了这群匪盗的窥觑。若不是将军带人赶到,我等已经死在这里。” 那将军接过公证,看了看后,犹豫着又开口,“除了匪盗,你可还见过其他可疑的人?” “并无,我等几人,一直在藏匿躲避。” 将军又露出笑容,“既无事,你几人便先离开。对了,缴的匪马,还有杀的人头,都不可带走,我要带回去入册的。” 陈景心底叹息。这偌大的一份军功,与他无缘了。 “呵呵,此次跑马,小东家可赚了不少银子。”那将军忽然又补了一句,一只手抱着槊枪,用袍角拭去枪上的血。眼睛抬起,隐约渗出杀意。 夜黑风高,杀人无名。何况,这周围都是匪尸,多个几具很正常。 “赚了些,暂时寄放在表兄那边了。” “表兄?” “曲县的公职捕头。” “什么姓?” “李姓,鼻下有痣。” 将军沉默了下,点点头,“既如此,你便先离开。善后的事情,交由我等来做。” “多谢将军搭救之恩。” “请去。” 待那将军骑马转身,陈景才呼出一口气,迅速召集了人,骑着马,远远一声告辞后,离开了土坡附近。 …… “他约莫是杀红了眼,你刚才若是露了财,便要死了。”太史青咬着牙,“还好你急智,说起了曲县的捕头。” 陈景的心底,也生出复杂的意味。世道崩塌,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古人诚不欺我。 “陈兄,你当明白了,为何大先生要维新变法。这世道,已经病入膏肓,缺的,便是大先生的一剂良药。” “我自然明白。” 对于变法改革,陈景并不陌生。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大贤,为了挽社稷于危难,扶大厦于将倾,不惜抛头颅洒热血。 “陈兄……与我一道吧。只要大先生变法成功,你我二人,说不得能成为朝堂的中兴之臣。” 陈景沉默了下,摇了摇头。 他自问,借着后世的见解,以及各种奇淫巧计,获得赏识并不难。但难的,是他上了这艘船,再没有办法上岸。很多时候,他更想在这个世道里,自己来主宰自己的命运。 见着陈景不答,太史青笑了声,便不再多言。 夜色中一场长奔,约莫在快要天明的时候,陈景一行人,才重新回到了曲县。 依然是那位李姓捕头,原本带着人巡夜,看到陈景这些人,皆是浑身浴血地赶回,脸色先是大惊,又变得惊喜无比。 “陈东家!” “李捕头,有礼。” “这是……逃出来了?若是如此,我劝陈东家速速南下,小心匪盗又追上来。” “不急,匪盗已经被打散了。”陈景平静地继续开口,“这一次路过曲县,是想着顺便收一回帐。” 不仅是捕头,连着旁边的十几个官差,看着陈景这一行,一下子都惊为天人。并非不知道匪患,实则是附近营军调走,凭着他们这些捕快,根本没法子去剿。离着最近的哨卡,也有六七十里地,也不见得会帮忙。 “陈东家,这,这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李捕头,我能入城了么。” “可!” 李捕头带着人,在前开着路,面容显得激动无比。 “开城门,给老子开城门!” 寥寥的几个郡兵,打着哈欠往城下看。 “快开城门,老子正在兴头上,再磨磨蹭蹭,我要动刀了!” …… 长街上,吴富颤着身子,不敢抬头来看。在他面前的这一行人,每一个的身上,分明都带着浓郁的血腥气。他真怕被一刀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