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受不了这家伙教育小孩子似的亲昵表情,还问出些欠扁找茬的问题来,只耐着性子答道, “中丞又错了,打着墨竹山弟子的旗号,顶着离国都护的头衔,不思守境安民,反而阴谋投机,纵兵行凶,为非作歹。岂有不诛之理?称霸地方,鱼肉百姓也能算苦劳,那背着苛捐杂税的升斗小民还活不活了? 黄家不是替墨竹山镇守西平府,西平府也不该是他家的私产。我更不稀罕这些废物的忠心。 不想当官的可以不当,想找死的可以尽管作死,我李清月特别喜欢助人为乐,黄家是如此办,王家李家南宫北宫遇上了,也皆当如此办。” 韦皋却不惧李凡言语中隐隐的杀意,反而面带微笑,连连摇头。 “这世上总有恃强凌弱之事,公侯宰辅替天子牧民,上下尊卑,等级有序,总也好过乱世无常,杀伐无道吧? 真人不是说要隐居山中,求世外的清净,不理宗藩的事务么?为何又卷入这人间的恩怨? 你这样仗着义愤,除暴安良,行侠仗义,遇到了帮一把,遇不到又如何?能救得几人?又能坚持多久呢?” 李凡有点不耐烦,“我都说,李清月只是个助人为乐的闲人罢了,西平府那么多百姓想要黄海死,我谢礼都收了,岂能放过他?怎么,中丞这么想要救黄海一命?那好啊,那你去一个个问过西平府的百姓,看他们答不答应喽。” 韦皋依旧摇头,一边抚须笑道,“我可没说放他,只不过这么杀了,其实于大局无用。 此桉我也略有耳闻,黄海是私募佣兵,军纪不严才造了许多杀伤,全可推脱并非自己的本意。 以墨竹山的戒律,只能算个败坏门风,逐出师门。就算由刑部来判,也不过是驭下无能,勉强可以多加个勾结魔教,图谋不轨。 但藩阀世家只会当他是站错了队,抑或哪里得罪了真人,是杀是剐,都起不到训戒教导,整顿风纪的作用。” 李凡挑起眉毛看着对方,知道这家伙是什么意思了, “那还请中丞教我?” 韦皋笑道, “区区一介书生,没有什么好教给真人的。只是想再问您一句,知不知道世上为什么会有黄海这样的人?” 李凡没好气得翻个白眼,“有娘生没爹养?” 韦皋摇摇头,正色道,“乱世临头,人心不定,是因为国家纷乱,阴阳失衡,上下失序。 这都是因为离秋宫中没有圣君主政,太极殿里没有贤臣安邦,所以黄海这样的野心勃勃之辈看到了出头的机会。 人一旦生出了欲望,想企及原本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会无所不用其极,哪怕豁出命去都想拼一把。试问这样的人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又怎么会怜惜千万草芥苍生呢? 因此非常之时,首先要做的,就是有一个圣君来以身作则,匡正家国,再任用贤选能,提拔朝野有志报效国家的贤才,以整肃违法乱国之辈,拨乱反正。 只要君臣协力,万众一心,使君臣父子,尊卑分明,人尽其责,物尽其用,如此朝野澄清,人人恪己尽忠,天下为公,太平安定的日子也不遥远了。” 李凡听懂了,摇头道,“我不信你们那一套,这世道不是一个两个圣君可以救的回来的。何况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离秋宫里有一个只盖图章的圣君就足够了,只要你们真的说到做到,把心思用在百姓身上,守护一方百姓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太平之世也不是嘴上唱唱,文章写写就可以唤出来的。多说不如多做。” 韦皋也不生气,问道,“那不知以墨竹山的见解,该如何治平天下呢?” 李凡想了想,“不管说墨竹山的见解,以我自己的想法,世道到今天的地步,是因为人人都有贪心,想向上爬,想要更多,想过得更好,无论是世家还是草民,都不会把吃到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分给其他人,只会看着他们饿死。所以…… 除非这天下大部分人都能吃饱了,或者大部分人都饿死了,总之剩下的活人都想要太平了,这世道才会真的太平。 只要能得太平,两条路,走哪一条都可以。” 韦皋愣了一下,盯着李凡看了好一会儿,“……关内侯真的不愿挺身而出,重整乾纲?” 李凡摇了摇头,“我现在只想把那个黄海抓出来扁一顿,还得小心点别给他打死了。” 韦皋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可惜……好吧……那我们走吧。” 走?走哪里去? 韦皋把马鞭往北方一指,遥遥指向北边若隐若现的桃花山,“皋听说南宫家想要我项上人头,所以约了他们喝酒,原想请真人在城中稍歇,我去跑一趟把黄海带回来,既然真人等不及,就一起去如何。当然您这面目得遮拦一下,免得节外生枝。” 李凡自无不可,当下就跟着韦皋直奔南宫大营。 南宫家显然有些措手不及,毕竟有谁想到区区一个金丹境的书生,才封的御史中丞,只带一个元婴境的保镖,居然就有胆子玩一把单刀赴会的。那当然压根就没准备什么宴会的…… 但不管怎么样,为了不被叫成南蛮土包子,面子上的排场南宫家还是要摆起来的。 好在南宫家的歌舞班子是专业,也没等多会儿,山上就搭起一座望星台,有仙姬纵情歌舞,丝竹管弦吹拉弹唱了一阵,珍馐美味端上来,十几个元婴南宫,几十个金丹南宫也接踵而至,望星台上很快就一片南宫挤满了,彷佛克隆人派对似的…… 韦皋倒是镇定自若,同少数几个南宫家的文官参军谈笑对答,念两句诗文。 李凡也稳坐在旁,脸上用不知面遮着,但是个人瞧他打扮都知道是墨竹山娄观道的,于是一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