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顾玉成听到一段不知真假的故事,沉默彷徨的他对人心与民意终于拥有刻骨铭心的感受。
故事很平淡:秦二世而亡,大厦将倾之下,秦国把守关隘的军队暗中分化为两派。
最明显也最直率的一派,便是老秦人组成的众多士兵。他们刚刚经历六王毕、四海一的盛世,心中犹存傲气,不愿低头于任何人。他们愿意相信大秦万世不竭。
另一派则更加隐晦与成熟,他们是眼见秦法日苛、国政荒颓的高级将领们。他们眼见六国复起、天下大乱,只想将手中军力卖个好价钱。
卖给刘邦也好、项羽也罢,总要在这倾溃世道下谋求一个盟友、靠山。或者只是一个莫测的退路。
至于最后结果,历史早已给出结局。——刘邦先入关,秦王子婴出降。
众士兵代表的,是民意。将领们钻营的,自然是人心。
难以明确两者的善恶贤愚,以及其中的对错是非。
人心与民意到底谁宰执着谁,也难以界定。
不过,顾玉成迟早会做出选择。
现在受困竹屋的他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有找到可利用的方向,能做的只有闭目回想关于祭祀功法的点滴。
回忆细琐凌乱,里面全是枯枝败叶,想要扫净心底一切纷乱找寻答案,却又猛然惊觉:若是除去杂乱的思绪,便没有任何东西存在。
不成体系的功法只介绍祭祀步骤,却没有涉及核心。
就像织锦缂丝的材料准备齐全,但若不知技巧、没有手艺,也是毫无用处。
顾玉成尝试多次后,确定这些功法根本并不能与西士毕娅产生联系。
顾玉成看一眼远处闭目握刀的詹长老,心绪回归平静。不再尝试。
“詹长老要的是变化……”顾玉成如是想。
变化而不是取得结果。
这是一个好事。起码顾玉成有了模糊的应对想法。
顾玉成来到此地竹屋时已是夜半过后,天幕很快迎来拂晓。
詹长老起身“你似乎没有变化。”
顾玉成保持平静,最后确认道“长老您要变化,还是结果?”
詹长老沉吟片刻,眼底冰冷终于缓和“你很聪明。——我要变化。我也要结果。只不过不那么着急。”
顾玉成点点头,有些恍惚:原来面前的女人真在跟他玩文字游戏。
如果顾玉成一心追求召唤西士毕娅,一夜时间定然无法取得任何结果。到时候,女人手中长刀怕是要饮血。
看来,眼前女子代表着敌视苴壤道四人的一方势力、团体。
这份态度甚至是针对妖国所有人。
顾玉成起身,以古灵力契合祭祀功法,很快在周身形成一种特殊的气息。
这种气息与古灵力相近,但缺乏最重要的灵性,仿佛无用之物。
这就是变化。不能召来西士毕娅,却是实打实的变化。
詹长老见状,脸庞闪过犹豫,牙齿紧咬,片刻终是松口。
顾玉成警惕地盯着詹长老。
詹长老最后没有动手。
不是因为心软或有所顾忌,而是有人前来打破现状。
又是一名女长老,面相却要柔和、年轻许多。
顾玉成先前并未感知到来者,若非詹长老率先行礼,顾玉成恐怕要花费更长时间才能发现女子。
女子举止温婉,浅浅一笑,却不是对顾玉成。
詹长老恭敬地说道“潘长老,您怎么会…?”
潘宗真莹白秀丽的脸上闪过沉思,转头看向顾玉成“你,有古灵力?”
顾玉成先看詹长老,见她面色含怒,知道眼前二人不对付,于是点头承认“有。”
潘宗真面露思虑之色,俄顷点头“原来如此。走吧,去见平熟族。”
顾玉成有些惊讶“潘长老…?”
潘宗真与詹长老态度大不相同,待顾玉成温婉和气,言语间尽是耐心,甚至开口为顾玉成解释“东宁岛,有汉番两民,皆成部落,平熟族,便是这东宁岛人数最多、土地最广、实力最强的部落。平熟族来人,想要见你。”
顾玉成有些吃惊。
自来到东宁岛后,面前这名女子还是第一个对自己表现出如此坦率的善意的人。
潘宗真不等詹长老做出任何举动,拉着顾玉成经过詹长老。
末了甚至回头冲詹长老一笑“詹长老,人我带走了。”
詹长老毫不掩饰怒火,张嘴便质问“真的是平熟族来人?”
潘宗真柔美的脸上罕见地闪过戏谑神色“民心终究不可违。族中大家都心向这小子,自然会放我来寻人。——你也不必怀疑消息真假,随我走一趟,真假自知。”
詹长老闷声不答,步伐已跟上。
顾玉成原本还想推辞,奈何修为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