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
有盘古生开天辟地、万物生化之心,遂成开辟家。立开天辟地之伟业。
有女娲持慈悯苍生、扶正天下之志向,遂成补天家。立补周天、救生灵之伟业。
后,有后羿,有夸父,有精卫,有后稷……
再后。
有孔子立重整礼乐,复兴周政之志,遂成儒家。竖一方之显学,千秋之名。
有墨子悟兼爱非攻、敬天明鬼之思,遂成墨家。开一派显学,流百代不磨不灭之业。
……
神人欲立业,无不成家。欲成家,非有志怀思,悟道,不可得。
故而,成家立业,非男女两姓之成家,一人一族之立业。
实成一宗开派之家,立随世不灭之业。
周朝春秋战国,大争之世。有百家。立百业。
今天下大争,亦是苍生骤起而成家之良辰!
………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是今日之九省,非昨日之北赵宋。无非是魔头宣声,甚至不如水泊好汉体恤无辜。无非一些陈词滥调。一些老生之谈。——我足够聪明的。”商子殷罕见地打断韩阴。
韩阴微怔。这次他选择沉默。
商子殷见状,轻轻叹气“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的执念。”
“你想让我放弃的,是一个冠箍。你递过来一个虎皮帽,帽里头难道就不是个冠箍?”商子殷直视韩阴双眼。
“这从坟里刨出来的帝王冠冕,绝不该你来戴。”韩阴直视商子殷双眼。
“冠箍。冠箍。是冠冕,是紧箍。”商子殷不以为然。——他自己戴冠,别人为他戴冠,又有何不同?
“九省不与商国相同!”韩阴拾回一往无前的决心,开口驳斥。
“你没有说错。商国比九省,若只论制度,是远远不如的。”商子殷坦然承认。
“不客气的说。商国在其他方面,也未必能与九省齐肩。”商子殷更进一步,毫不客气地承认劣势。
“既然如此,我又在坚持什么呢?为什么不如你愿,配合你,配合九省,和平归一?”
韩阴也想问为什么。
“你在想,我在坚持什么?我舍不得什么?——嗯?是皇帝的位置吗?可我只是少帝。那是对帝王美梦的不舍吗?——过去或许如此,可醒来后,那更像黄粱枕痕。”
“我的师傅,商乙江,这个从商帝国末期成为太上长老的强者,见证了孙象推翻商帝国统治,见证了至尊率领黎民,革天之命。”
“没有人比他清楚,商国在南地北疆的统治有多不稳固。也没人比他清楚,随着九省的复兴,商国的人心会有多动荡。”
说到这儿,商子殷自嘲一笑,颇具洒脱。
“我这个师傅,是个不甘寂寞的。他明媒正娶,聘的是野心。八抬大轿,抬的是权欲。弄章玩词,遣歌派曲,全为了糊弄他人去养蚕,满口鬼话,好叫他遍身罗绮。”
“他说的是世道有变,明有偏暗之日,昏有向清之时。讲的是九省虽大,亦渐不抖擞,终失人心;商国偏居,更励精图治,当归中原。”商子殷夸夸而谈,一时间,卸去满身白龙贵势,抱住几分市侩俗气。
韩阴瞠目结舌。
“是不是觉得我突然奸滑了许多?”商子殷笑吟吟地问。
韩信点头“有点。”
“有点?”
“嗯,有点。”韩阴肯定。
“哈哈哈哈!”商子殷大笑。
“时间,是我们的朋友。放在以前,我眼里的师傅总是既高又大,于是我模仿着他,像模仿着山去建造宫殿,像模仿着云去搭造长桥,像模仿着秦国去建立另一个国。”商子殷直挺似剑的鼻梁上,皱纹条条刻下,那是他整张脸在为回忆而用力。
“我该闭关了。”商子殷简单地结束这次争辩。
韩阴第一次在商子殷面前落寞起来。
商子殷久违地欢快起来“不要这样,人活着都要找一个归处。难不成要看我无家可归?”
韩阴点点头不说话。
他还想问一问,顾玉成的生母,那妖国大司祭,究竟与商子殷说了什么。
韩阴来不及再想什么,商子殷已飘飘然走远。
古语有。——姗姗来迟;今人是。——姗姗离去。
看着商子殷背影,韩阴由衷地欣慰。
就在商子殷要彻底走出视线时,韩阴卯足劲大吼“喂!”
商子殷大方转身“咋啦!”
“去哪啊你?”韩阴扯着嗓子怒喊。
商子殷先是一阵安静,随即用最大声回答“回家!”
两个还未成家的修士一齐大笑。大笑齐天。
人生若无齐天大胜,便要齐天大笑。日后小儿辈问起,也敢说一句,曾是齐天。
………
就像说书人最热衷的描写,反派总是从阴影里走出。
少帝现如今的心中反派,商国老祖,商乙江从阴影中走出。
他的身后,跟着一名面容早衰的修士。
“好久没看到这么有天分的修士。真可惜。”早衰修士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条久离河水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