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嶂往铺子外边看了眼,有些奇怪,剑气长城这边的读书人,真不多,这里没有学塾,也就没有了教书先生,如她叠嶂这般出身,陋巷孩子们的识文断字,都靠些大大小小、歪歪斜斜的石碑,随随便便矗立在大街小巷的犄角旮旯,每天认几个字,日子久了,真要用心学,也能翻书看书,至于更多的学问,也不会有就是了。
宁姚虽然没有见过文圣,但是依稀猜出了老先生的身份,当下感触不深,唯一的感觉,就是与自己游历浩然天下之时,一些尚未彻底禁绝书籍上的文圣画像,瞧着真是不像,那些书籍大同小异,无论是半身像,还是立像,都把文圣给画得气宇轩昂,现在看来,其实就是一个瘦老头儿。
叠嶂有些疑惑,宁姚说道:“我们聊我们的,不去管他们。”
外边,是一场不期而至的久别重逢。
陈平安除了笑容,也没说什么言语。
老秀才转头望向铺子里边的两个小姑娘,轻声问道:“哪个?”
陈平安小声道:“好看些的那个。”
老秀才欣慰得不行,握拳在胸前,伸出大拇指。
陈平安让老先生稍等,去里边与叠嶂招呼一声,搬了椅凳出去,听叠嶂说铺子里边没有佐酒菜,便问宁姚能不能去帮忙买些过来,宁姚点点头,很快就去附近酒肆直接拎了食盒过来,除了几样佐酒菜,杯碗都有,陈平安跟老先生已经坐在小板凳上,将那椅子当作酒桌,显得有些滑稽,陈平安起身,想要接过食盒,自己动手打开,结果给宁姚瞪了眼,她摆好菜碟,放好酒碗,将食盒搁在一旁,然后对老秀才说了句,请文圣老先生慢慢喝酒。老秀才早已起身,与陈平安一起站着,这会儿愈发笑得合不拢嘴,所谓的乐开了花,不过如此。
宁姚喊了叠嶂离开铺子,一起散步去了。
老秀才哧溜一声,狠狠抿了口酒,打了个寒颤似的,深呼吸一口气,“累死累活,总算做回神仙了。”
陈平安缓缓喝酒,笑望向这位好像没有什么变化的老先生。
老秀才夹起一筷子佐酒菜,见陈平安没动静,提了提手中筷子,含糊不清道:“动筷子动筷子,光学会喝酒可不成,不吃下酒菜的喝酒,就闷了。我当年那会儿是穷,只能靠圣贤书当佐酒菜,崔瀺那小王八蛋,一开始就死脑筋,误以为一边喝酒一边看书,真是什么文雅事,后来就有样学样了,哪里晓得若是我兜里有钱,早在酒桌上摆满菜碟了,去他娘的圣贤书。”
骂自己最凶的人,才能骂出最有理的话。
陈平安夹了一筷子菜,细嚼慢咽,抿了口酒,十分娴熟。
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口,不知可以讲什么,不可以讲什么。
老秀才下筷如飞,喝酒不停,也亏得宁姚买得够多。
老先生的酒碗空了,陈平安就弯腰伸手帮着倒酒。
吃完了菜,喝过了酒,陈平安将酒碗菜碟都放回食盒,老秀才用袖子擦拭椅子上的酒渍汤汁。
结果左右一个瞬间,飘落在店铺门口。
老秀才问道:“怎么来了?”
左右答道:“学生想要多看几眼先生。”
老秀才指了指空着的椅子,气笑道:“你剑术最高,那你坐这儿?”
左右瞥了眼陈平安,陈平安只得让出自己的那条小板凳,绕过椅子,走到老秀才身边。
老秀才就只能坐在椅子上,陈平安这才落座。
老秀才问道:“你们俩认了师兄弟没有?”
左右说道:“没觉得是。”
陈平安说道:“同理。”
坐在椅子上的老秀才,当然是偏袒自己的关门弟子,所以一巴掌就拍在矮一截的左右脑袋上,“怎么当的师兄,不过是早些拜师求学而已,你瞎了不起个啥,这都打光棍多少年了?别的不说,只说这件大事上,咱们文圣一脉,如今都靠你小师弟撑场面了!带着把剑,跑动跑西,是能帮你暖被窝啊,还是能帮你端茶递水啊。”
陈平安说道:“左前辈先前在城头上,打算教晚辈剑术来着,左前辈担心晚辈境界太低,所以比较为难。”
毫无悬念,又挨了一巴掌,左右黑着脸,想着等先生离开剑气长城,我左右就半点不为难了。
陈平安又说道:“不过左前辈在刚见到姚老先生的时候,还是给晚辈撑过腰的。”
老秀才哦了一声,转过头,轻描淡写道:“那方才一巴掌,是先生打错了,左右啊,你咋个也不解释呢,打小就这样,以后改改啊。打错了你,不会记恨先生吧?要是心里委屈,记得要说出来,知错能改,改过不吝,善莫大焉,我当年可是就凭这句话,硬生生掰扯出了一箩筐的高深道理,听得佛子道子们一愣一愣的,对吧?”
先生自然是都对的。所以左右闷不吭声,不过决定要教那小子两场剑术,一场是肯定不够的。
陈平安突然说道:“山崖书院的副山主,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