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三十岁出头模样的练气士,站在一块巨石上,灰头土脸,他轻轻吐出一口血水。
这场架打得意外连连,事后得跟其他人合计合计,向那位金丹地仙多要点钱,这总不过分吧。一头地牛全身的天材地宝,好的全给你拿走了,金丹、牛角、筋骨等等,他们这些人不过是分走些五脏和血肉,结果还要多打两场架,如果连几颗小暑钱都不愿意多掏,那就别怪他们……在背后跳脚骂娘了。
这名练气士名叫吕阳真,出身乡野,世代樵夫,如今是一名居无定所的山泽野修,在去年刚刚跨过了第一个大门槛,成为洞府境练气士,虽是中五境最底下的那个,可成为了洞府修士,对于散修而言,就是一步登天,这一步跨出去,可以去拥有正统传承的仙家府邸任职,可以去世俗朝廷给君王当供奉,在将相公卿的豪门府邸当客卿,换句话说,洞府境的散修,总算开始值点钱了。
吕阳真的梦想,是能够比当初在山崖洞窟遇到修士尸骨、遗物的运气再好点,可以得到一本大道直指地仙境界的道统仙书,这辈子即便当不成高高在上的金丹地仙,若是可以站在门外,只是伸手摸一摸陆地神仙的门槛,也算心满意足了。
而吕阳真内心深处最大的愿望,或者说奢望,是希望年近六十的自己,哪天撞大运,莫名其妙就成了温养出一把本命飞剑的剑修。所以当吕阳真看到那位一袭白衣的年轻仙师落地后,有两抹光彩掠回腰间那只朱红酒壶,顿时眼眶通红,飞剑,绝对是本命飞剑!
不是说好了“甲子老洞府、了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
所以吕阳真一行人都下意识看了几眼金丹地仙,这位高人来历不明,在半年前拉拢了他们,大致说辞,只说此地有地牛之属的大妖物,隐匿于一条历史悠久的破碎龙脉之中,已有两清楚他们二人的大致心思,应该是害怕自己牵动地震,导致山崩地裂绵延千里,可它到底没有做那玉石俱焚的举动,竟是任由生命流逝。
陈平安看着张山峰和徐远霞。
那拨练气士应该是胜券在握,并未对两人下死手。
年轻道士,受了些外伤,只是被剑修的飞剑刺透了肩头,血流不止,敷药之后,效果不佳,应该是伤到了筋骨,毕竟是一把本命飞剑,绝非锋锐二字那么简单。
大髯豪侠的胡子上,沾满了鲜血,多处虬结为块,显得有些滑稽。
此刻那名金丹修士退让一步。
张山峰担心陈平安一口答应下来,一把抓住他手臂,焦急道:“不能这么做。”
金丹修士笑道:“如今那头妖物已经束手待毙,并无亡命挣扎的迹象,两位义士,和这位刚刚赶到的仙师,何必多此一举,偏偏要与我们自相残杀?”
徐远霞已经支撑不住身形,黑着脸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手拄刀在地,一手抹了把胡子,“理是这个理,就是有些憋屈。”
大髯汉子转头瞥了眼那头黄色土牛,“总觉得对不住它。”
张山峰喟叹一声,收起桃木剑在背后,松开握住陈平安手臂的那只手,无奈道:“好像只能如此了?”
却是询问的语气。
包括金丹修士在内,所有人其实早早注意到了这位年轻剑修的四位扈从。
皆是气势惊人的纯粹武夫。
相信这才是他们一直按兵不动、好好说话的真正原因。
陈平安拍了拍张山峰的肩膀,“我来解决。”
张山峰愣了一下,咧嘴笑道:“不管你怎么做,我俩都没意见,不为难你,真的。”
陈平安点点头,转头望向那位御风凌空的金丹地仙,笑问道:“不知你是来自那座山头仙家,还是那座青鸾国大都督府?”
盘腿而坐的徐远霞会心一笑,哎呦,陈平安这小子如今心思活络了不少啊,一下子就说破了自己心中的揣测方向。
可惜就是武道境界似乎没往前挪一步,还是那三境?
也正常,距离上次分别,这才过去两年多时间,陈平安当下才多大岁数,十七虚岁?如今三境底子打得这么好,算是相当不错了,在江湖上捞个“武学天才”的称号,不用心虚。
三人之外,围着一圈的虎豹豺狼。
魏羡隋右边这画卷四人,并未走入圈子去往陈平安身边,而是站在圈子更外边,这四名看不出具体深浅的纯粹武夫,难不成是想要四人“包围”二十多位练气士?
那名金丹修士笑了笑,“我是谁,与小仙师你作何决定,并无关系吧。”
陈平安问道:“这头黄色地牛,在你看来,价值多少颗雪花钱钱?”
金丹修士想了想,认真回答道:“市价约莫是二十到三十颗小暑钱,只不过地牛之属,极难寻获,有价无市,所以真实价格往上翻一番,也算公道。按照这个算法,大致是五千颗雪花钱。怎么,小仙师想要算一算自己那一成,是几颗雪花钱?还是觉得一成太少,对不起自己的实力,想要两成,甚至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