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回到游廊坐下没多久,没看到张山峰,大髯汉子是个爱说笑话的,便说道士与一位妙龄佳人对上眼,夜游去了。刘高华跟着瞎起哄,陈平安当然不信,不过此刻看着郡守嫡子的面容,陈平安眼神有些古怪,心想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吧,犹豫片刻,问道:“你有没有已经婚配的姐妹?”
刘高华一头雾水,“没啊,姐妹各一人,如今我没娶妻,她们没嫁人,全在家里混吃混喝着,我爹整天埋怨我们是一群酒囊饭袋,俸禄都给咱们仨糟践了,尤其是准备嫁妆聘礼,害得他好些年没购置案头清供。”
陈平安松了口气,没有婚嫁就好,否则那个相貌与刘高华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若真是刘高华的姐妹,那么她一枝红杏出墙去,说与不说,陈平安都挺为难。
湖心亭高台那边很快就落下帷幕,掌声雷动,刘郡守和马将军没有仗着官身,亲自走出水榭,去往高台跟老神仙嘘寒问暖,老神仙对答得体,一文一武两位父母官,都觉得如沐春风,期间还有一个士族弟子模样的年轻人,死活要跟老神仙拜师学艺,结果很快就被宅子里头的管事杂役拖走。
道士张山峰比陈平安晚回来几步,看到陈平安就平平安安地坐在原地,如释重负,玩笑道:“我还以为你掉茅坑里了。”
陈平安不愿泄露小街一战,低声道:“没找着茅坑,又不好意栈,刘高华被父亲派人逮去应酬关系,虽然儿子不成器,制艺不精,基本上断了仕途前程,可到底是家中独子,刘郡守还是希望刘高华将来能够撑起门面,混得别太难看。
回去的路上,因为到手两件东西,陈平安便跟徐远霞和张山峰询问法宝一事。
要怪就怪陈平安以前遇上的人,太不江湖了,阿良腰间就随便挎了把竹刀,至于少年崔瀺偶然聊起境界和法宝,口气大到吓人,好像上五境和中五境的练气士,和他们携带的法宝,都是小孩子玩烂泥巴,不值一提。竹楼里光脚老人,更直截了当,说我辈武夫,若是依仗身外物,才能行走天下,还不如待在家里下地干活,当个庄稼汉好了。
陈平安也很无奈。
好在经过徐远霞和张山峰的介绍,才大致了解“法宝”的划分,原来同样等级森严,不比官场品秩逊色多少。“法宝”,是一个很笼统的说法,最底下的物件,是匠器,只能算是铸造精良的死物,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这些江湖说法,多是形容这个范畴的兵器,以及山上仙家象征性赐予入门弟子的物件,往往是卖相不错的匠器,就像道士张山峰的那把桃木剑。
当然如果是龙虎山天师府赐予下山天师的桃木剑,可就远远不止如此了。
匠器再往上是重器,江湖宗师的神兵利器,大多隶属此类,材质稀罕,一般练气士,尤其是无根浮萍、没有师门传承的野修散仙,被视为大道门外汉的纯粹武夫,修行路上的山腰人,运气好的话,就有一两件“重器”,实属不易,像道士张山峰,就对重器梦寐以求,希冀着以后能够拥有一件趁手的法剑。
大髯汉子那把佩刀,其实就是重器当中的佼佼者。
接下去的灵器和法器,才是真正的“法宝”,灵器分先天后天,先天灵器,更为珍稀,天地所钟情,孕育出充沛的灵气,让修行之人操控起来,事半功倍。关键时刻,还能以毁坏根基的代价、反哺主人。小雪钱其实勉强能算此类,只是一颗雪花钱蕴含的灵气,太过稀少,可以忽略不计,没有练气士傻乎乎到汲取小雪钱的灵气,来助长修行境界。
后天灵器,例如高品相的黄纸符箓,以及一些被练气士雕刻、打造而成的神异器物,比如老龙城少城主苻南华的那枚玉佩,名为“老龙布雨”,就是灵器之中的头等物件,价值连城,还有他从宋集薪那边购买而得的“山魈壶”,更是珍贵异常。
相比“老龙布雨佩”和“山魈壶”,神诰宗那些练气士随身携带的缚妖索、镇妖木,打鬼竹鞭等,虽然同样是后天灵器,无论是价格还是价值,都是天壤之别。
灵器之上是法器。
法,从来都是一个很大的字。
否则就不会有道法佛法之说。
法器,蕴含着天地大道的无形规矩。
专门用以温养飞剑的养剑葫,稳稳占据一席之地。当然阿良从魏晋那边取来的银色养剑葫,还有正阳山苏稼腰间悬挂的那枚葫芦,是养剑葫当中的天潢贵胄,相传是道祖飞升之前亲手栽下的一串葫芦藤,结出的六颗葫芦,再被山巅高人打造成六件养剑容器,自然不是寻常养剑葫可以媲美。
法器之上还有仙兵。
十之八九的山上练气士,终其一生,都无法亲眼看到一件仙兵。哪怕是宗字头的仙家府邸,都未必每一个都拥有仙兵坐镇山头。一洲道统执牛耳者的神诰宗,掌门祁真这次破境成功,跻身天君,才被中土神洲的上宗赐下一件仙兵。
南婆娑洲的剑仙曹曦,手腕所系的那把本命飞剑,是他遇上一场天大的机缘际会,以一条大江之水炼化而来,能够算是一件半仙兵,这才是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