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数之说,从来都是懦弱者逃避的借口。”
甄聿再次咽下一口血水,轻舔嘴角,露出抹似嘲似讽的笑“我知仇深恨苦,但你们此路,不通”
“少主。”
萧老皱眉看着他,拿不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甄聿侧首凝视着他,幽声道“萧叔,你当真觉得为了这虚无缥缈的复国之愿,哪怕弟兄们死得干干净净也全无所谓吗”
不出意外,萧老又是一阵沉默。
甄聿却笑了。
其实每个人都是矛盾的,一边顺从的跟着给出的指引朝前走,一边又被现实和情感的谴责撕裂。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萧老站起身,看了眼他鲜血淋漓的后背,拖着沉重的步伐出了舱门
身后,那抹身影逐渐弯曲,勾伏在地上。
吐出深重的喘息
萧老走上甲板,靠近那负手而立的人,老者没回头,盯着被夜色笼罩的水面,哑声问道“他怎么样”
“看着还行。”
萧老无奈叹气,“主上既然心疼,又为何下那么重的手,您越是严厉,少主越是不服软”
“你当我不知道”
直到此刻,老者的生硬严酷的语调才显露出一种不合时宜的柔软,“没时间留给他继续逍遥了,他要担不起这责任,你我迟早要被这场洪流吞噬。”
能让他说出这番话来,看来心境变化不小。
难道是外面出了什么变故
萧老微惊,试探道“可是凤阳那边失手了”
“嗯,派去营救的人无一生还。”
老者暗自搓着袖口,神情愈冷“燕镜尧此人,将来必成大患。”
“比起燕镜尧,陆珩此人更须我们警惕。”
萧老忧心忡忡,“听少主说,他已知晓我们的底细了,按而不发,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我们,真的要跟他合作吗”
他看着老者,迟疑道“我总觉得此举太过冒险,毕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我们要无后顾之忧的话,最好还是”
萧老说着单手凌空劈下,做了个斩草除根的手势。
老者淡淡摇头。
“不可。”
“为什么”
“他敢以真面目与我们摊牌,必然成竹在胸,无惧报复,这种人除非你有十足的把握一击必中,否则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老者气息轻而沉缓,不沾情绪,“不是只有他手中有把柄,你别忘了,朝廷一直在暗中搜查神仙散的幕后主使”
萧老对他所谓的这个把柄并不看好,华城之事后,神仙散的处境很是诡异,有人追捧推崇,有人以毒为诫。
而且看那位陆公子的模样,似是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其中算计,令人难以揣摩。
“给他递个信。”
老者突然开口,眸色深深“我也该去会会这位小冢宰了。”
“是。”
翌日,破晓之际,一支飞箭射穿兰苑的廊柱。
津无度正要去追,却见那长箭上绑着一张纸条,略一思索,止住了步伐,转而敲响了房门。
“公子。”
“进”
简洁的一个字懒洋洋噙着笑,像是钩子一样,挠人心肺,津无度入内后看到陆珩披着外衣,倚坐在软榻边上,墨发披散泄了一身,可谓慵懒至极。
他忙垂首将纸条递上去,“方才有人送来的。”
陆珩慢条斯理的拨开扫了眼,将纸条一揉,团成个纸球,随意一抛。
正正抛进桌旁的纸篓里。
眼尾晕出抹饶有兴致的笑,“终于回来了。”
“谁”
“咱们的新朋友。”
陆珩轻揉指尖,搓掉上面的灰屑,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津无度很快反应过来,沉声道“海晏清河用这种方式送信,实在太没规矩了。”
“哎,人有傲气是好事。”
陆珩似笑非笑“他老人家这是在敲打本公子呢。”
“他们真以为拿住神仙散就是占据主动权了”
津无度蹙眉,“属下不解,公子为何要将身份暴露出去。”
“瞒不住的。”
神仙散和海晏清河的合作太深了,况且既然要结盟,自然要拿出相应的诚意才行。
陆珩笑道“那群疯子都是些不要命的主儿,你家公子翻出他们最大的秘密,要是不出点血,莫说合作,为了隐瞒此事,必要与我不死不休的。”
“你一个人可挡不住连绵不绝的杀手。”
津无度恍然大悟。
这就是公子常说的凡事要掌握好分寸。
“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当初辛苦隐瞒的事就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