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话,金三爷在短暂的沉默后终于爆发了,他咬牙切齿的盯着她,双眼微红“你骗我,是你骗我”
“我可没骗你。”
素娆说着将骸骨重新放下,“滴血验亲是仵作行认可的手法,这点随便哪个仵作都可以证明。”
“但认可不代表它是对的。”
她朝言韫看了眼,相比外行,世子爷接受新鲜事物的速度要更快些
言韫接收到那视线,淡淡扯了下嘴角。
当她凑到耳边说起此事时,他也着实愣了一下,谁能想到她会将错就错,引诱金善语上钩
滴血验亲这法子刑部和大理寺沿用了不知多少年,乍一听是错的,他还有些怀疑。
直到
这滴血融入骸骨。
“你故意诈我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金三爷怒不可遏,澎湃汹涌的怒火呈燎原之势吞没了他最后的一丝理智。
他大步朝素娆走来,瞧那架势,好似要与她玉石俱焚,老爷子怒喝“金善语,众目睽睽你要干什么”
这一声令金三爷脚步顿止,如坠冰窟。
上首老爷子余怒未消,不远处一道幽冷的目光始终锁定着他,仿佛他只要敢多动一下,便将他捏死当场。
他瞬间冷静下来。
通身的冰凉使得四肢发麻而迟缓,血液流动的速度都变得缓慢,他迟迟抬头往对面望去,女子芙蓉玉面上笑意未减丝毫。
镇定又从容。
素娆浅声道“幸好你承认了,不然我还真拿你没办法”
如今的医疗技术又检验不出两人的亲缘关系,若无法证明他和金锦是父子,那他和霍筝的关系,以至于后来的霍子行,所有的零散的线索都将成为断了线的珠子,无法连贯起来。
她这句话像把刀子,深深的捅进了金善语的心里。
一时撕裂痛楚难忍,一时又懊悔愤怒,可谓百感交集,不论他怎么想,霍筝的命案,还有悬在刀尖上的无数条性命
这笔债,须得他去偿还。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就先回去了。”
从早上折腾到现在素娆也是困了,撂下最后一句后,转身出了寿延堂。
目送她离开后,言韫收回视线,对金三爷冷道“丹方和人是你自己交出来,还是我命人取。”
闻言,金善语看向上首,触及他的目光,金老爷子眸光微闪了下,叹气瞥过头去。
生子如此,他哪里还有脸面再说什么
金善语讥诮的笑了笑,收回视线,须臾,他沉声道“不要将锦儿和他的身世泄露出去。”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他的血脉,他的延续。
他这几年苦心孤诣争权夺势就是为了将富贵和家业交到这儿子手里。
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纵使如此,他起码要保他余生平安顺遂,不要被上一辈人的恩怨牵连。
“此事乃金府家事,我不会过问。”
言韫淡道。
金善语听他这么说,望向老爷子,哑声道“我想求的东西你从不曾给过,但今日我还想求你最后一次,锦儿他是无辜的,你能不能”
“锦儿是宗族耆老首肯,开祠堂,上族谱的金家嫡子,该他的一切他自会享受。”
老爷子背过身子不愿看他,话中带着几分哽咽,“我会告诉他,你外出行商,归期不定”
静默良久,金善语低笑了声,“好。”
说罢,他看向言韫道“走吧,我带你去找霍子行。”
他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双肩垮塌,再无骄傲气概。
言韫拱手对着老爷子一礼,“晚辈告退。”
金老爷子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颤抖着看着那走远的身影,似是想说什么最后都咽了回去。
迟了
太迟了。
他们父子从来没有坐下好好说过话,他不知善语心中苦闷所求,善语不知他用心良苦。
他们在这岁月里将所有的父子间的温情和关怀止于唇齿,任凭信任和爱意消磨,渐行渐远,离心背德。
终究让他成了这般偏执不择手段之人。
子不教,父之过。
都是他的错
沉浸在万般悔恨中的老爷子没发觉那人影走到门边骤然停下,金善语微微侧首,平静的道“我走前,你能不能陪我骑一次马”
他所有的怨恨不甘都缘起于此。
就由此终结吧。
身后久久无人应答,金善语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抬脚就要走,突然一人疾声道“好,阿爹带你去骑马。”
“言公子”
老爷子看向言韫,以眼神询问他,言韫微微颔首,退开两步,“晚辈尚有要务处理,此间事了,前辈着人告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