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无子,可这江山却总要有人去坐,于是从旁枝子弟中拣择合适之人、以承大统,这在前朝也是有先例的。
这般说来,咸宁郡王世子约莫便是被景初帝挑中之人了,程渭与之往来,或许亦是出自官家授意。
当然,也不排除程渭暗地里另有打算,又或咸宁郡王并不像其表现出来的那样与世无争。
无论如何,这些疑问皆非姜安可答,卫姝便也没再多说,待程渭等人出去了,方自角门而入。
踏上石阶的时候,姜安忽地又向卫姝道:“那位宋大夫,便是世子爷身边得用的人。”
卫姝点了点头,心下已是了然。
她就说么,那宋先生怎么看都是像文士多过像大夫,却原来还真是王府幕僚,且还是辅佐未来君王的僚臣,难怪气度非凡。
“多谢你告诉我这事。”卫姝转首向姜安笑了笑,便掀帘进了屋。
姜氏正在暖阁静卧,程月娇在旁边陪着她,卫姝探望了她们,又安抚了程月娇一番,便自回屋不提。
秋雨连阴,天气愈凉,转眼已是浃旬过去。
经了几场风雨洗濯,汴京城中萧瑟之意愈浓,那街头巷陌却又有红树黄花、鲜梨脆果,萧瑟里头亦自有一种繁华,却是别处没有的气相了。
连日来,卫姝因要查案,又无课业在身,索性还是住回了先前那所小院。
连续杀人案中五名死者的情形,她已基本探明,可惜的是,线索寥寥,诚如程渭案头卷宗所述,“几无疑点”。
崔绮娘便成了本案的关键。
身为本案的第一名死者,她的身上缠绕着诸多疑点,而案卷中亦有好些语焉不详之处,尤其是白石书院诸师生的口供,皆为泛泛之言,显然有所隐瞒。
只这也是急不来的,卫姝眼下能做的,也只有等。
等考过了入学试、正式成为白石书院的学生,她总有机会一探究竟。
将查到的线索禀明了陆深,案子的事便算暂告一段落,陆深让卫姝三天后再去他府上一趟,道是那块颇被卫姝嫌弃的腰牌,总算又做得了新的,据他说,“工料皆为上佳”,卫姝对此只回以一笑。
上佳?
呵呵,拿到手的能是中等货色,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手头无事,卫姝便回了一趟程府。
姜氏的身子已经无恙,但病却未痊愈,且还大为棘手,这却是出乎卫姝的意思。
在向程渭打听时,程渭倒也没瞒着她,一五一十地与她说了。
原来,姜氏的病根儿是在脑袋里。
她的脑中有一块瘀血,且还是活动的。
那宋大夫乃是此道高手,一举诊出姜氏晕厥便是因这块瘀血游动,堵塞了血脉。
据他说,人的后脑若遭重击或大力冲撞,便有一定可能在脑内形成血块,而若血块未曾自行化散,长时间淤塞于某处,则人一旦经外界刺激导致血行加速,血块便会堵住经脉,轻者可致昏迷,重则猝死。
听闻此事后,卫姝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苍岩山。
姜氏曾在马车中被张三推开,后脑重重撞上车板,卫姝还曾以真气为她疗过伤,只是没想到,她会伤得这样地重。
这等病况,绝非现如今的医术能够治得了的,那位宋先生医术再是精绝,亦无良策,只开了一副活血化瘀的方子,让姜氏早晚服药,至于药效如何,用他的话说便是——
要看医缘。
此外,宋先生还叮嘱姜氏,平素当以安养、静心为上,情致要舒、心思需放,凡事切不可过激,务求平稳、平静,那大喜大悲或发怒、伤情等等心结,要尽量避免。
末了他又道,“这病既可说是外伤,也可说是内伤,心药医之,或可起效”,可见姜氏的心绪才是重中之重。
因姜氏这病是被方姨娘引出来的,程渭便将方姨娘连夜送去了郊外庄子上,三天后才轻描淡写地向冯老安人说了一声。
冯老安人大为光火。
方姨娘也算是她做主让程渭纳的,就算要罚,那也得先禀明了她才可。
只如今人都送走了,再接回来也没个说头,那姜氏又是镇日里汤药不断地,老太太也不好把个病着的儿媳叫到跟前来训斥,于是便独自生起了闷气,一连免了两日的定省。
这后一段话,自然不是程渭说的,而是几个婆子背地里嚼舌头,被卫姝听了个正着。
她想着冯老安人这脾性竟如此之好,却也出奇,便趁空先拐去锦绣堂瞧了瞧。
彼时那院门大开着,院中仆妇扫地的扫地、擦窗的擦窗,各司其职,气氛倒也安宁,倒还真像是冯老安人的火气已经消了。
卫姝也只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她是绝不可能去拜见什么“长辈”的。
若当真论起辈份来,满大宋谁能比她的辈份还大?
离开锦绣堂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