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姝的身形忽地微微一侧,旋即左手轻抬。
似美人不胜酒力,又若少女举袖掠鬓,纤腰款摆、步履轻移,那一袭黑袍忽如玄天墨莲,芳踪渺渺,融入了夜色。
“铛——”
铁枪突鸣,击碎漫天春光,半空里陡地炸起一团银芒,鲜血迸射四溅。
一个满脸画着油彩的祭司手按左肋、双目暴突,喉中发出“呃呃”之声,祼露在外的皮肤迅速转作青灰色,口鼻溢出大量黑血,身未倒地,已先气绝。
“当啷”,藏在长袍下的钢刀掉在了地上,却原来此人竟身怀利器,而兵刃却比尸身更先触地,随后,那祭司方才“嘭”地一声砸向地面。
那一刻,他左肋伤处已是黑血如泉涌,其间夹杂着腥臭难闻的气息,尸身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可他的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似是正做着美梦,瞧来极是骇人。
“杀人啦!杀人啦!”
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人群登时大乱。
一众神婆巫男眼见身边竟突然又是枪又是剑,还多出个死人来,那黑血直流了一地,饶是他们时常装神弄鬼,亦被那死状恐怖的尸首吓得魂飞魄散,没头苍蝇似地乱跑。而那三百铁骑如今泰半挤在岸边,一时竟也约束不住,场面由此越发混乱。
阿福手捏剑诀,剑尖指地,俏立于人群之外,覆面黑纱在狂风中飘舞,一言不发。
另一头的枪八三却显然不及她这般气定神闲,此际已是满脸通红,呼吸急促,胸口不住起伏。
方才他与阿福前后夹击,他的长枪被卫姝一招荡开,就此将阿福的毒剑推至侧后方,正中一名假扮成祭司的山庄杀手,致其中毒身亡。
而枪八三也是第一次与头榜前列的高手对招,惊觉这箭十一虽只方当韶龄,一身内力竟有若长江大河,沛然莫御,更兼阿福的阴劲亦被其借力,令得枪八三必须运足全身内功方能与之相抗。
不料,那汹涌的真气甫一涌入,忽又撤去,枪八三收势不及,反受其累,此时只觉全身气血翻涌,丹田有若火燎般胀痛,显是受了内伤,所幸伤势并不重。.
他正自竭力调息,蓦觉眼前黑影一晃,一柄锈迹斑斑的铁钩倏然迫近。
枪八三心下大悚,来不及去想钩八前辈的兵器何以竟会到得箭十一之手,掌中长枪迎风一抖,白缨如雪,绽放出千点霜华,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
他的气势已为方才那一剑所夺,此时见敌来袭,本能地取了守势,不敢再攻。
然而,那柄铁钩却好似会拐弯,竟自那千重雪影之外斜劈而来,却是化用了一式“横扫千军”的刀法,妙到毫巅地一斜复一挑,漫天飞雪登时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再一眨眼,那锈蚀的钩尖已在方寸之间。
血腥与铁锈混合的气息直扑口鼻,枪八三心下微慌,脚下却是不乱,倒踩七星步,手拖枪身运力后扯。
千重雪顿作飘飞絮,枪尖亦变得绵软无力,暗含着一股“缠”劲,枪身则借助白蜡杆本身的弹性绕转一圈,散作一朵硕大的团花,仍旧守得极为严密。
只是,这一步退出,山庄众人形成的合围之势却是有了缺口。
此番围杀卫姝,山庄共有八名好手,除阿福并枪八三外,另有六人乃是临时召来的,只方才已然折了一个,眼下虽只七人,亦可成阵。
眼见卫姝一招便有突围之意,“呼”、“呼”两声,左右两侧各有一柄长刀及时攻至。
那使刀者乃是一对双生兄弟,年约二十出头,相貌肖似,刀法亦为合击之术,一持长柄眉尖刀、一持大环刀,长短互补,施展起来大开大合、威猛刚烈。
此时,兄弟二人一劈卫姝右肩、一扫卫姝左腿,刀光霍霍、势若猛虎,瞬间补上了缺口。
卫姝此时身法又变,不再似方才那般轻盈,而是惊鸿般忽起忽落、似前似后,仿佛天地间无不可去处,潇洒自在、八面风动,让人难以看清其去向。
一缕淡淡的甜香,便于此际飘然入阵。
刹那间,这凶险的合围之阵似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乱红如雨、朱门绣户,寂寂东风拂过庭院,柳树下立着著红裙的少女,花窗前翩然飞过一双彩蝶,那蝶翼间银粉闪烁,香气恬和,淡然悠远。
“呜——”
长河之上,骤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哨音。
满园风花登时俱散,寒光如铁、碎影如星,扑天盖地皆是碧森森剑影。却原来阿福又是一剑袭来,卫姝的黑袍被剑气割破,片片碎布如墨蝶飞舞。
四面受敌,卫姝身形陡如鸿影,自漫天剑影下往旁一滑,弯钩顺势斜荡,直袭左侧眉尖刀。
“来得好”,左首刀客大喝一声,双臂急振,施展出独门绝学“九斩刀法”,一刀九斩、凌厉无匹,四周空气似亦为刀锋斩碎,隐约有爆烈之声传来。
然而,那匹练般的刀光却落了个空。
带着血腥气的铁钩陡然垂落,笔直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