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小舢板上喘了半天的气,郭良总算觉着没那样脱力了,便解下水靠换上干衣,正在那系衣带儿的工夫,一个人影忽地凑了过来,嘿嘿笑道:“我说郭姑娘啊……”
“滚。”郭良怒从心头起,开口便没好话。
话音落地,旁边传来了几声猥琐的低笑。
郭良这两个字的音韵,却是神似中原某地“姑娘”二字的方言,他几个手下便给他起了个“郭姑娘”的绰号,有事没事便要拿来取乐。
“郭队,刚才那岸上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怎地那般沉?我们几个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险些没把船给弄翻喽。”另一个下属倒是正经些,说的也是正事。
郭良快速穿好衣裳,没好气地道:“问,问,问啥问?你问我,我又问谁去?”
船中几个人又是一阵低笑。
郭良便朝水里吐了口唾沫,骂道:“你们几个也给我老实点儿,尤其是你,小九,你少憋坏,有事你直接来问我,老六那脑瓜子转不过来,你少指使他。”
小九装死不吭声,那问话的老六此时被人骂笨,他竟也不生气,还憨笑着道:“不说就不说嘛,郭队你急啥?”
郭良抬腿便踹了他一脚,恨铁不成钢地道:“你那心眼子大得能塞下一头猪去,还不快给老子闭上你那鸟嘴。”
众人又是一阵轰笑,虽不敢放声,却很是开怀。
才干了一桩大事,虽然并不知前因后果,但想来总归是给金狗使绊子、下黑手,是以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好。
说起来,他们这支“潜渊”小队,皆是“靠水吃水”混码头的,其中既有船工,也有码头的力夫,还有在附近叫卖杂货的小贩,几乎涉及诸般杂行。
便如郭良自己,便是扮作了一名船工,他原本便是大宋江南水师出身,干起老本行来自是得心应手。
如今,他便在一名金人商户手底下干活。那商户颇有些手段,已经买下了三艘货船,在沧河码头也算是叫得上名号的人物,而背后有了靠山,郭良这个小船工自是混得不错。
潜进白霜城这三年来,郭良从最初的单打独斗,到拉起了这支十余人的“潜渊”小队,也算是有了自己的人手。
不可,这支小队纪律涣散,与长锋将士直有云泥之别,而为了及时搜集各方消息,郭良也不好将他们迫得太紧,只能以“结伙自保”为由,相对松泛地带领这支小队潜伏了下来。
这群人如今还称不上宋谍,亦并不能触及白霜城长锋营真正的布局,但他们的血性还是有的,内里至少有一多半儿皆与金人有血仇,倒也渐渐成了不可忽视的一支力量,打探到的消息也颇多,便如前些时候布禄什的那艘楼船,便是那扛大包的力夫老三偶尔听人提起的。
“咚——咚——”
船将靠岸时,一阵苍凉的鼓声忽地传来,郭良循声望去,便瞧见了城楼上那一簇簇燃烧的火把。
众人此时皆不敢再说话,只悄悄扳动船桨,借助着风拍水浪之声,神不知、鬼不觉地便将舢板靠了岸,旋即分头散去。.
城楼之上,并无人察知这水岸边的动静,亦无人知晓,在离着沧河几条街远的那座废弃山神庙中,少了一尊神像。
………………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破了柴房里的寂静,窗外几只麻雀受了惊,“扑楞楞”拍着翅膀飞出去老远。左帅府后宅管事塔哈捂着半张脸,将脑袋抵在地上,一声不敢吭。
“我之前是怎么吩咐你来着?”
左帅府内宅如今的主事人、莽泰的正室夫人吉勒氏,此时正端坐在一方透雕灵芝祥云纹的扶手椅上,低眉打量着自个儿的手指甲,语声很是闲淡。
塔哈低声回道:“回夫人的话,夫人交代奴才不要再给这群牧那黑泰分派差事,要把他们养肥一点儿。”
“哦,原来你都还记着啊。”吉勒氏挑眉看向跪在脚下的大管事,蓦地沉下了脸:“那你可曾照着我的吩咐做了?”
塔哈张了张嘴,有心想要回话,却又觉得满嘴发苦,一个字也说不出。
你教他怎样说才好?
大夫人回府拢共加起来也才三天。
才三天啊,就这么丁点儿的的日子,便是拿山珍海味硬往这群牧那黑泰的肚子里填,那也养不出多少肉来,更何况那还得是能让人亲眼瞧出来的肥膘,那就更办不到了啊。
再说了,这事儿实则也怨不得他塔哈。
在来白霜城之前,大夫人又是怎么说来着?
您老人家不是在那里拍着桌子、打着板凳,又是哭又叫地说什么家里的牲口如今正在长膘,每一头都能派上用场,若是拿去给七小姐作了牲殉,小少爷和您老往后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倒不如将百花院那些用不着的宋奴随七小姐一同下葬。
因怕老爷不同意,大夫人还特意将塔哈叫过去,一字一句地叮嘱他给老爷带口信,就说七小姐是打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