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最上等的茶壶是紫砂壶么?”
姜黎搓了一把花生,拉过一旁的小马扎坐在了上面。
仗打完了,白亭云又恢复成他,那副作天作地的大少爷做派,打着绷带的一条腿高高翘在跟前的椅背上,他朝着姜黎狠狠瞥了个白眼。
“你懂什么!”
白亭云嫌弃说:“什么茶用什么壶,醇香浓重的红茶自然是用紫砂壶,今喝的雨前龙井,赏得绿叶舒展,碧绿成汤,自然要用上等的水晶壶。”
姜黎瘪了瘪嘴,小声嘟囔了句,“可真矫情。”
白亭云眉毛立起来,“你又嘀咕我什么?”
姜黎赶紧说:“没什么……”她话锋一转,“哎,江南造反平定,你出了这么大的力,我听我家小举人说,他想借着这次给你正名,连带着十一年前鸡鸣关一战。”
这江山,这疆土,这人以残破身躯,贡献出去太多,也埋没了太多。
白亭云神情顿住片刻,他微微闭起双眼,无限春光揉散了,形成一圈光晕洒在他的脸上。
很长时间他都没说话。
良久之后,白亭云淡然开口,“本是山中人,偶作前堂客,功名利禄与我而言,过眼云烟,不管是鸡鸣关,还是江南金陵,这些都是我本心而为。”
“正名不正名的都随他去。”
日头正好,姜黎诧异地看向他,就听这人正经不到两句话,就立刻现原形,白亭云夺走姜黎手中的茶杯,极其不耐烦地说:“去去去!起开,我这茶给你喝都白瞎了,简直牛角牡丹!”
手中滚烫一空。
姜黎盯着他的神情又一瞬间定格,忽地灿然失笑。
她怎么就忘了,不管是金陵城镇守太监白亭云,还是失守鸡鸣关抵御蛮族的白亭云,共鸣利率皆困不住他。
忽然之间,她想起白亭云话里的下半句:醉舞经阁半卷书,坐井说天阔。
或许相比波谲云诡的充满阴毒算计的朝堂,从来就不适合他,白亭云这一生,晦暗里淌过,苦海里挨过,望其前半生,或许只有最色彩艳丽的地方最合适他。
仗打完了,还有许多善后的事情要做。
林之绪短暂修整了一天,连搂着媳妇在被窝里,卿卿我我都没时间,战后善后让他忙得脚不沾地。
秦淮河堤坝,被他一声令下炸毁,河水冲跑了无数叛军,也有不少倒灌进了城里,金陵城好容易退散了造反贼人,这下又满城池的水,到处水连天水连地。
城内四处水淹,还好林之绪反应迅速,带着低洼处的百姓撤离,到底是没造成百姓伤亡。
可应集来的百姓,就没那么幸运了。
原先秦淮河水没进城的时候,他们还能三五成群依靠在街边巷尾,熬一熬,大水一来,他们连短暂栖身的地方都没有。
新上任的金陵知府,被林之绪指使的团团转。
今个让他去把应集的百姓安全送回去,明个叫他带人赶紧去堵住滚滚泄出的秦淮河堤坝。
累得新任知府,逮着陆诤就牢骚连天。
陆诤陆大人心里自己的谱,他淡定地瞧着怒号咆哮的秦淮河水,压根不去听新任知府在一旁咋呼叫嚷什么。
他偏头往堤坝一旁的扛沙包的几个上看。
“他们几个是何人?”陆大人目露探究。
新任知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啊……他们啊,他们是西北王妃的弟弟,西北王殿下可宠着他这几个内弟了。”
“下官好像听说,上次秦淮河在清河决堤的时候,当时西北王也是带着这几个孩子,帮忙来着,可能是想着他们有经验,就过来帮着忙活忙活!”
不远处。
向渊肩膀上本来就扛着两袋沙子,忽地肩头乍然一沉,转过头去是大欠登宝财又往他身上仍了一袋。
向渊颠了颠,又加一袋好像没重多少,也能背得动,一声不吭又往前接着走了。
一同过来的迟鱼不干了,抬脚二话不说就踹了过去,“你自己怎么不背呢?”
宝财咧嘴一笑,“背啊,怎么不背,我这不是瞧阿渊力气大么!”
“你吃的饭比阿渊还多,我看你力气也不少!”迟鱼抬手就抡了两个沙袋到宝财背上,还不算,伸手推了他一把,“我跟你说,少欺负阿渊老实不爱说话,在欺负他,我就回去告诉姐去!”
“嗨,你这人,你咋那么护着他!”
宝财不服输地回嘴,眼珠转了转,又一个鬼主意冒出来,“阿鱼,别生气,一会这车卸完了,咱们往下河湾走走呗?”
方应辛炸开的这段堤坝,正对叛军大营,地方叫上河湾。
与之相对的,地势低洼一些的叫下河湾。
少年人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再说他们这样的情同手足的兄弟,怎么可能轻易动真气。
迟鱼歪着头,瞧着他不怀好意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