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晦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之色,转而笑了起来,摇头道:“陶公,你讽人激人的本事,真的是名不虚传啊,不过,这种言语相激,对付武夫尚可,对于我们这些世家子弟,从小就是给训练各种养气,藏拙之术的,可就没那么有用了。如果我是你,现在就得担心这仗打完后自己会怎么样。噢,你现在这般故作潇洒,喝酒高歌的,只怕也是在掩饰你内心深处的恐惧吧。” 陶渊明摇了摇头:“我可是一直在高歌我的祭妹文啊,哀悼我那不幸的妹妹,甚至声泪俱下,你觉得这是在掩饰恐惧?” 谢晦冷冷地说道:“准确地说,我觉得你是想要传播恐惧,这正是你擅长的,拿手的,表面上看是哀悼令妹,实际上是想让我们感同身受,跟你一样,有在这次战争中失去亲人的担心和悲伤。继而对战争产生恐惧,这就是沮我战意,丧我斗志。” 陶渊明叹了口气:“我说谢宣明啊,你年纪轻轻,这种辩术中给人扣罪名的本事,可也真的是厉害啊。我也就悼念一下自幼的亡妹,你居然就能想到动摇军心的罪名。若是刘毅坐这帅位,可能还真的是要听你的话,要了我的命呢。” 谢晦冷笑道:“他当然会要了你的命,就冲你跟他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曝光的事,他也会堵上你的嘴的。而且,你的同伙刘婷云,也是你介绍给刘毅的,这个妖妇害得刘抚军有多惨,差点命都没了,多年的军队和基业也毁于一旦,他不找你报仇算账才奇怪。陶公,我劝你最好不要惹我们,现在你在孟仆射这里,其实是对你的保护,真要把你交给刘抚军,你还能喝酒高歌?” 陶渊明微微一笑:“刘毅不会杀我的,这个时候没有杀我的罪名,那些私下的交易,黑手党的秘辛,跟后秦的事情,是不能拿到台面上公开的,你们现在想杀我,会让人以为诛戮名士,后面就会绝了天下士人来投的道路。连天师道都知道,要想夺取天下,就不能随便地伤害士人,所以放过了谢夫人。而且,后面你们若是想跟天师道谈判议和,恐怕也找不出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吧。” 谢晦的脸色一变,一边的孟昶却开口道:“怎么,你还以为我们会跟妖贼谈判?陶公啊,你是不是酒喝多了产生了幻觉呢?”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孟公,你其实是最明白这点的人,用不着在你的弟子面前否定这点,在外人看来,天师道和大晋世家势不两立,但内行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权力之争罢了,如果权力可以分享,那一切都可以谈。” 孟昶摇了摇头:“都已经结下了这样的血海深仇,权力怎么可能分享?就算我们同意,刘大帅又怎么可能同意?光一个何无忌的仇,就不可能放过的。” 陶渊明笑了起来:“那请孟公回答我一个问题,当年在孙恩之乱时,刘裕也死了这么多战友,死了这么多部下,这么多人的仇,加起来可要超过了何无忌吧,但为什么刘裕最后还会跟卢循与徐道覆当面相会,最后放他们下海了呢?当年的刘裕,不就是出于形势所迫,放下了同伴们的血仇,也放过了天师道吗?” 孟昶的眼中光芒闪闪,没有直接反驳。 陶渊明看着谢晦,继续说道:“后面过了几年,天师道众突然在广州登陆,在刘裕大战桓玄的同时,他们攻下了广州,俘虏了桓玄任命的广州刺史吴隐之,控制了岭南,按说这样的做法,是打破了他们跟刘裕盟誓,再不返回大晋中土的约定,刘裕完全应该派拿下荆州的刘毅军团趁胜追击,消灭广州的天师道势力,可是他没有这样做,反而是任命卢循为广州刺史,徐道覆是始兴相,等于承认了他们是晋朝的官员,也赦免了他们以前的罪行。” 谢晦插话道:“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当时国家多年战乱,又经历了桓玄篡逆,百废待兴,岭南是偏远之地,劳师远征要占大量的国家资源,就连荆州也是残破不堪,需要休养生息,刘大帅当时是不得已才跟岭南的妖贼暂时和解,但实际上,从他送给妖贼续命缕之事就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 陶渊明微微一笑:“是啊,刘大帅有了可以攻灭南燕的雄兵王师,仍然是没有平定占据岭南的妖贼,也没有打公然割据自立,杀害忠烈将门毛氏全族的谯蜀,而是北伐南燕,谢宣明,你可以跟我解释一下这又是何意呢?” 谢晦的额头开始冒汗,作为一个并不能接触顶层战略谋划的年轻人,要他回答这些问题,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孟昶轻轻地叹了口气,对着陶渊明说道:“渊明,你这样为难一个后辈,未免胜之不武吧。这些军国之事,不是他这个年纪所能接触的。” 陶渊明冷冷地说道:“既然不知军国之事,那就回去好好地修炼,跟在你姑母,堂姐后面多多学习。谢家还真的是后继无人,王皇后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不仅深通这些军国之事,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为家国出力了。” 谢晦这下再也无法忍受了,满脸通红,厉声道:“陶潜,不许你这样说我们谢家,你有何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