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兰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发起抖来,一如她本如天籁的声音,这个本来在任何时候都沉稳镇定,比绝大多数男人更有勇气和大将之风,甚至在刺杀苻坚失手,面对死亡仍然保持着微笑的女子,第一次地花容失色:“这,这怎么可能呢,谢家是不是人?刘裕为他们付出这么多,性命都不要,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 慕容垂打断了慕容兰的话:“阿兰,这个世上在权力面前,没有任何的感情,亲情和血缘都不足道,更不用说这种主仆之情或者什么兄弟之谊了。当小兵的刘裕,可以为谢家冲锋陷阵,当军主的刘裕,可以为谢家赴汤蹈火,但将来当大将,执掌千军万马的刘裕,却会成为反对谢家篡权夺位的最大障碍,就因为他太有正义感,太忠诚,所以绝不会允许谢家走桓温的老路,比起早就知道有篡逆之心的贼子桓玄,刘裕更是无法接受自己偶像和人生导师变成自己最恨的那种人。” “所以,谢家对刘裕的提拔,到此为止,刘裕现在在军中已经是无冕之帅,不是将军的将军,在战场上,将士们会追随他而不是军令,即使现在削职为民,解甲归田,只要他振臂一呼,仍然有千千万万的将士愿意为他去死。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允许有这样号召力,又不忠于自己的人存在。谢家如果狠点心,现在就会除了他,你当他们做不出来吗?” 慕容兰咬了咬牙,她刚才一直闭着眼睛,直到这时,她的双眼才重新睁开,直视着自己的兄长,说道:“现在他们不除刘裕,是因为还要用他,还需要用他来北伐,一旦天下一统,他们就不会再需要刘裕,是不是?” 慕容垂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也许心情好的话,会留刘裕一命,给个虚衔,放逐他到一个不能接触昔日兄弟的地方,以确保他不能再威胁自己。阿兰,你现在明白了吧,要想救你的心上人,只有跟着你的老哥一起,打垮东晋这次的北伐,让谢家这个庞然大物跟桓家一样轰然垮掉,只有这样,大燕才安全,你的心上人,也才能安全。” 慕容兰摇了摇头:“我了解刘裕,他是不可能错过这次北伐的,就算谢家再怎么打压,现在他带着玉玺回国了,不可能不用他。只要上了战场,就没有这些阴谋诡计,朝堂权力之争,只有一个最纯粹的战士刘裕。” 慕容垂哈哈一笑:“不错,战士刘裕,他会继续给放回来当个军主,但绝不可能让他再在一线冲锋陷阵,建功立业了。谢家和刘牢之都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 慕容兰正色道:“刘牢之虽然也是宿将,名将,他只凭资历就强压刘裕吗?这样怎么可能服众?” 慕容垂冷冷地说道:“不,刘牢之同样是大将之才,我不怀疑在正常情况下,他不会比刘裕差,甚至更好,因为,他不缺乏勇气,更有经验,淝水之战,虽然刘裕率先突击,但刘牢之挥师压上的时机,展开的速度,近乎完美,也许你的眼里只有刘裕,但刘牢之也完全无愧江东之虎的威名。” 慕容兰的眉头一皱:“那为什么刘裕可以稳扎稳打,这个有经验的江东之虎却不可以呢?” 慕容垂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因为心态不一样,淝水之战的刘牢之,要的是胜利,而这一次,他要的是功劳。” 慕容兰的双眼一亮:“刘牢之也有野心,想篡权夺位?” 慕容垂哈哈一笑,摆了摆手:“不不不,我的好妹妹,你误会你老哥了,你老哥说的是功劳,不是权势,更不是皇位,因为刘牢之是刘牢之,不是谢家,也不是刘裕,甚至不是刘穆之。” 慕容兰的脸上疑云更盛:“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慕容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朗声道:“意思就是,他虽然现在是大将,但只是寒人,而我刚才说的那 几位,不管现在职位高低,都是士人。” 慕容 兰笑了起来:“虽然我知道晋朝上门无寒士,下品无士人,但也不至于这样吧,刘裕穷得家徒四壁,都在京口快要当乞丐了,这样的士人,谁看得起?” 慕容垂摇了摇头:“没人看得起,但即使是穷困潦倒成这样,他也能当上里正,你当全是因为他的那一身武艺吗?如果不是他有个当官的爷爷和当郡功曹的爹,他这样的人,只能早早地给征丁当兵,而不是轮到他自己选择,甚至是谢玄的主动邀请。” 慕容兰没有说话,她想到了北府军中,象向靖,檀凭之这样的人,即使同为小兵的时候,跟刘裕也明显有高下之分,甚至和刘裕,何无忌这些人也气场大不相同,以前自己隐约觉得有点奇怪,但一直说不出来,今天听到慕容垂这样解释,一下子全明白了。 慕容垂正色道:“中原人的身份之分,是深入骨髓的记忆,在我们草原上,一个奴隶也可以成为帝王,但在中原,太难了。刘牢之家世代为将,但是军人在西晋以来,就是给人看不起的职业,那些世家子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