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江大潮,在最不应该来的时候,到来了。 五年前,它的迟迟未至,葬送了一整个南宋帝国。 如今,在平虏军最为鼎盛的时候,它又意外而至,摧枯拉朽,彻底断绝了他们一战扫平临安的希望。 于谦却没有时间再感叹什么“天不佑大宋。” 今夜,江潮格外迅猛,每过一息,都有无数的人马被潮水卷走。 纵然于谦就在钱塘长大,那么多年间,他都从未见过如此浩荡磅礴的大潮。 仿佛是天意注定,这场迟到了五年的潮水,要为大宋最后兴起的希望做一次终结。 一股浪潮涌动过来,他下意识拉住了先生,语气急切道:“如今当何为?” 文天祥当机立断:“速变六合方位,莫管辎重,避往高地!” “好!”于谦拔剑守在先生身边。 其实这个时候,军事上的最佳方案是一鼓作气,冲入临安城中躲避。 但江潮泛滥,将对城中百姓造成威胁,他不可能选择这么做。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明明可以选择用投石机等重器强行攻城,却选择了更为温和的围城进攻方式。 就是不想对生民、对这座故都造成破坏。 张千载登高一呼,敲响了撤退的战鼓,声如雷动,裹挟着万千波涛轰鸣在天际。 平虏军纪律严明,第一通鼓尚未完毕,六部军已然依照六合的阵型,飞快变化。 此阵本出于初唐时期的六花阵,文天祥此前进行了大幅度改造,使其进可攻,退可守,与浙东临海一带的地形、以及平虏军的特性能够兼容。 众人各司其位,趁着呜呜连云的号角声中,维持着阵型飞速后撤,不同战阵之间互相勾连,极为严密,宛如蛰伏的游龙,穿行于刀锋乍现的暗夜间。 这本是一场极为有序的撤退—— 然而,在自然的无穷伟力面前,人类的一切行为都显得如此微弱而渺小。 又一波巨浪狂卷轰击过堤岸,平虏军原本齐整的阵型立刻被冲散,潮水将战士们裹挟着抛起,在浪花中沉沉浮浮,各自挣扎。 水雾浸染了远望的视线,皆成了一片白茫茫。 波浪冲刷过来,如同一道道利剑,将平虏军的六部各自隔断,无法再形成一个完整的军阵。 临安城中的义军看到这一幕,顿时目眦欲裂! 原本,义军们经过一夜厮杀血战,折损无数,已经控制住了城门。 正准备开门迎接平虏军,来一场内外交攻,扫平张珪。 然而此刻,江潮来势汹汹,自天边而至,盘旋着呼啸着仿佛要毁去所有的一切。 城头呼应的义军霎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继续开城,与平虏军汇合,江水势必会倒灌入城,滔滔席卷,引发浩劫。 无数的民居将会被冲垮,无数的百姓将因此而罹难。 临安城墙经过南宋多代皇帝累年经营,十分坚固,加之地势较高,若是就此关上城门,完全可以挡住潮水。 但这一次战斗,将断然再没有胜利的可能,并且,这或许也是大宋最后一次起义复兴的机会。 就在城内人心浮动焦灼的一刻,张珪意识到,自己翻盘的机会到了。 他用兵一向敢于冒险,早就派大部队出城,对平虏军四方形成围困之势,想要一举剿杀。 这才导致城中防务空虚,被内部义军钻了空子。 不过,现在嘛…… 张珪一骑绝尘,领着千余亲兵,冲锋杀回了城垣之上,打了义士们一个措手不及。 “放箭!” “♢(格格党文@学)♢” “不可”,张珪断然道,“城门一开,临安百姓绝无生理,这些都是我要保护的子民——” 但他也不能就在这个地方干等着,坐视文天祥等人从容退兵。 张珪目光一扫,见城头尸横遍地,满是义军们倒下的躯体,忽而灵机一动:“把他们都丢下去,堆出一条路来!” 元兵得令,纷纷开始抛尸,集中在一处,不多时就堆叠成了高高一座小山,正好与城头平齐。 “都随我杀!” 张珪倒挂绳索,从城头踩着尸山一荡而下,厉声道:“一举剿灭叛军,就在今日!” 骏马在身后追随,一跃疾驰而下。 张珪全身浴血,落到地面,翻身上马,如一道锐利的惊电般飞快地冲到了临安城外,快得只见残影。 元兵们有样学样,紧随其后。 大潮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