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眼官兵讪讪抹了把脸上污渍,踹了脚地上躺尸的李柄,灰溜溜想跑,却被后头属下叫住:“大人,咱不是出来抓逃兵的么?” “你住口!” 斜眼兵看了眼秦衙役,尴尬挥手:“把这小子抬起来,还有那个小姑娘,一并抓起来带回去。” …… 走到半路,斜眼官兵发现不对劲,扭头。 两个身影阴魂不散。 “秦大人……本官押送逃兵回营,你这么一路跟着,不妥吧?” 秦衙役看向后头屁颠跟着的池梧,慢慢摸了摸长须:“军爷送军爷的,老夫就逛逛消食,不碍事。” 斜眼兵转过身,咬牙切齿默默臭骂着,忽然屁股后被人踹了一脚,他愤怒环顾四周,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前面年幼的李希莳,透过人影火把,偷偷别转头,恰好瞥见冷月清辉下,少年大大咧咧枕着双手走路,笑得别有深意。 她飞速别开眼。 雪夜阒静。 这时的池梧,尚还不知,他的命运冥冥中改变,从此就与李氏兄妹宿命般的交织缠绕在一起。 那夜之后,池梧便老实信守承诺,解散帮派,真去漕运码头当起了扛货的脚夫。 脚夫活多且累,但好歹比起做乞丐,是个正经行当,他不分昼夜地干着,困了就睡在江岸边的芦苇丛里,渴了就去杂铺买上壶劣酒,望着远山喝得酩酊大醉。 光阴荏苒,就这么着,五年过去,他依旧活得像个浮萍。 这些年间,他也曾听闻李柄带着妹妹一次又一次想要出逃,但毫不例外,次次都被抓回来,差点被打死。 池梧每每沾着烈酒给李柄上药,都忍不住骂他:“有没有新意?你逃不烦,别人都抓烦了。” 李柄冷冷抿着苍白的嘴,扫他一眼。 “瞪爷爷作甚?你哪次伤药钱不是我出?爷爷钱存着可是要娶媳妇的!全被你糟践没了!”池梧跳脚。 事情转机出现在两年前。 李希莳及笄那年,因一张极好的嗓子和愈发动人的容貌,被教坊挑去做了乐妓。 乐妓日子比营妓好上太多,不必接触太多鱼龙混杂不安好心之人,更重要的是,卖艺不卖身。 那夜,沉默的李柄那夜难得叫上池梧,饮了许多酒,嘴角笑意也比平时多上许多,像是变了个人。 池梧也高兴,篝火旁,烈酒下肚,火燎燎直冲肺腑,他拉着李柄,没头没理扯着天南地北的皮。 “我给兄长们跳个舞吧,今夜高兴。”李希莳道。 火光下,豆蔻少女半醉双颊若桃花泛红,眼硕亮如秋水,灵巧转起一个又一个欢快的圈。 橙色裙摆里落错的银铃摇晃,叮叮当当,她笑得满脸绚烂。 池梧深闷一口酒,目光飘忽不定看着起舞的女孩,像个偷窥的贼。 殊不知转圈的女孩骤然停下,剔透明朗的眸子恰好与他相撞。 池梧心未由得缩紧,他别开眼睛,手足无措,只好莫名打了身旁李柄后背一拳。 “你喝疯了?发癔症?”李柄莫名其妙被揍,哐地放下酒囊。 谁知池梧罕见的不贫嘴,眼珠子溜向一旁。 李希莳捂嘴笑起来:“池大哥。” “怎……么了?”池梧不敢看她的眼睛。 “这些年希莳要多谢你,像亲兄长一样照顾我。” 兄长。 池梧胸腔里异样莫名消散大半。 他默默敛起眼睑,拘束缩起腿来。 天月高霁,湖水粼粼渡来晚风,偌大芦苇荡深处火光围坐着三个渺小的少年,他们共同枕着枯草看月亮,数星星。 那是自小尝遍世间冷暖的他们,第一次看到命里的星点曙光。 * 三年后。 锦阳码头上货船来往,人员熙攘,桅杆船帆被烈阳投出分明浓烈的影子。 池梧将最后一捆料搬运上船,再下来时,早已大汗淋漓,他用汗巾潦草地拭了拭脸,接过雇主发来的铜贯,一枚枚数后,小心翼翼放在兜里。 “梧子,晚上去不去秋月楼喝花酒。”同船一个纤夫揽住,熟稔笑道。 秋月楼是青楼。 他摇头,厚掌重重拍向对方:“什么酒不能自己喝,一定要去那地儿?死贵!” 另一人打趣:“真不去?我可听闻秋月楼新研出一味酒名蟾桂,烈极香极,老鸨放话了,若谁能饮下一坛后走十步不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