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山镇,青石乡。 阴雨天,氤氲的淡白薄雾浮在林间,层层叠叠的叶片轻缓摇晃,如绿宝石般熠熠发亮,掩映着一簇簇淡黄色的花蕊,飘着浅淡香气。 树底下铺了条青石板路,哒哒的急促脚步声响起,向道路尽头的红砖房走去。 细密连绵的雨声中,远处院中的交谈声隐约传来。 “我们这儿荔枝的产量年年下降……卖不出去啊……” “能被顾家旗下的集团收购开发是我们的荣幸……坐着数钱的事傻子才不愿意……” “好说好说,这块地我们当然能做主……!” 半掩的木门被哐当一声推开,而后是一声蕴着怒意的清脆女声:“我不同意!” 在堂屋中商量的几个人停了话语,将视线投向闯进院子里的女子。 扎着丸子头的女子约莫二十来岁,被雨水沾湿的几缕黑发有些凌乱地贴在额角,狼狈但难掩明艳长相,黑曜石般的眼眸仿若有一簇火焰在跃动,身形单薄却站得笔直,穿着宽松短袖和牛仔短裤,外面罩了件宽大外套,白得晃眼的长腿蹬着一双夹拖。 许是因着走得急,白净小腿溅上了污泥,似是白玉蒙瑕。 嗷呜一声狗叫,一只土黄色的狗从屋外跳了进来,紧贴在女子脚边,抖了抖水,胸前戴着一块银色狗牌,站得威风极了。 “哎哟——文玉怎么过来了?”身形矮胖的婶婶几步过来,站在堂屋门槛前朝姜文玉招手,“快进来躲雨,你别急啊,我们正商量着这事呢。” 姜文玉走进堂屋,冷声道:“等你们叫我的时候,二伯怕是已经对外商量好了怎么卖了爷爷的果园吧。爷爷的遗嘱说了,果园给我,卖不卖得我说了算。” “顾总,小姑娘说话没个分寸,您别听她的,”二伯对着另一方陪笑道,“她年纪轻,一时没想通把果园卖了的好处,这地肯定要卖的。” 为了省电,堂屋里没开灯,半隐在昏暗光线的男子走出一步,彻底暴露在自然光线下。 他面容俊美,眉眼深邃,用冰冷的视线打量着姜文玉,穿着手工订制的西服,贴身剪裁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挺括身形,气质如覆薄冰般冷峻成熟。 “姜小姐,你好,”顾亭渊语气倨傲,慢条斯理道,“我助理这一次递来的报价已经是我们能给出的最诚意的价格的了,我们没有更多时间陪你们演戏。” 姜文玉茫然一瞬,而后才反应过来——这是把她当作闹一场只为拿到更多钱的人了。 姜文玉气得浑身颤抖,道:“谁陪你演戏了!我说了不卖就不卖!” 似是感觉到了主人的怒意,小黄狗腰身弓起,汪汪嚎叫了两声,一副要冲过来的模样,顾亭渊神色未动,身后站着的几个助理脸色微变。 “坐。”姜文玉言简意赅道。 小黄狗嗷一声,立刻在姜文玉身边坐下了。 这土狗看着丑了点,倒是忠心听话。顾亭渊眉梢微挑,又看向姜文玉道:“你说自己继承了姜闵辉老先生的果园,法律认可吗?” “我有爷爷临走前给我的遗书,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要把果园给我,”姜文玉呛声道,“用不着顾总费心。” 一个助理对顾亭渊低声快速道:“抱歉顾总,是我们前期调查有问题,我们问镇里的人,他们说姜闵辉老先生膝下有二子,大儿子早早去世了,我们问到了他二儿子这儿,没想到中间还有姜小姐。” 二伯劝道:“文玉啊,不是二伯说你傻,这果园你留着做什么?我们镇卖的荔枝品种卖不出去,价格低了你爷爷又不让贱卖,说不能砸了招牌,果子年年烂在地里,谁看了不心疼,最近几年培育的新品种又没个准信,还不如把果园一并卖给顾家开发度假村,以后每年拿一笔分红,有什么不好?” 姜文玉眼圈微微发红,道:“爷爷在这儿扎根了一辈子,最后几年病痛缠身还在园子里研究培育新品种的荔枝,我还记得爷爷给我寄的最后一封信,说果树都开了花,有希望有个好收成,你们却打算跳过我把果园卖出去?你们不愿意种,我种!” 霞山镇是一方小镇,坐落在群山之间,蜿蜒溪河如萦带盘旋,气候潮热,红壤肥沃,又因为山水阻隔,交通不便通行,发展缓慢。 改革开放初期政府鼓励农户开荒种植,承包山头种植经济作物,当时的县长聘请专家团队来此考察,姜文玉的爷爷姜闵辉作为农学教授就是那时候被邀请来的。 年轻时的姜闵辉留在了霞山镇,带着十里八乡的他们开垦荒田种荔枝,霞山荔枝远销省外,名盛一时。 只可惜斗转星移,市场空间被外地品种的荔枝不断挤占,霞山荔枝的销售范围被一步步缩小,式微没落,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