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收复陈洲,南凉耗费几代帝王心血。如今,大势已成,帐内欢声笑语。 催马疾驰,片刻,及近主帐。 勒缰停马,望里头灯火通明,李书音眉头紧锁。 “怎么?” “我紧张。” 魏溪亭忽而轻笑,柔声宽慰。 “使团成员皆为随和之人。师父也提前交代过,公主心疾之症不宜饮酒,席上以茶代酒即可。” 她轻轻摇头:“去年浑图可汗设宴接风,席间,苏农世子帮我周旋。我太久没经历觥筹交错的场面,不知该说点什么。” “诶,巧喽。悄悄告诉你,我也不太习惯推杯换盏。要不,咱们进去打个照面就溜?” 中都魏七人缘极好,私以为,应付起面子活儿,应该得心顺手。 她怀疑此话的真实性。 “三声咳嗽为号。到时,我表明伤寒未愈,你便说从栖山带了良药,亲自领我去取。” “不好。” “有何问题?”他认真地复盘,“近日,牙帐风雪尤盛,染上风寒亦在情理之中。” “哪有人上赶着诅咒自己生病?” 魏溪亭一愣,轻笑。 “秦老知我素患心疾,常年靠药养。稍后我假装难受,托你送我到东阳那儿取药。” “如今可好些?” “已无大碍。用作借口罢了。” 两人一前一后,朝主帐去。 侍卫打起门帘,高唱提醒:“升平公主到。” 室内喧哗顿时停止,众人纷纷看向门口。有人错愕,有人探究,有人面面相觑…… “老臣拜见公主。公主千岁。” 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响彻帐内。秦钟由近身护卫搀扶,颤颤巍巍地出列,恭敬地参拜。 其余人见状,皆伏地叩首。 她急忙上前搀扶,道:“秦老快请起。诸位大人免礼。” 秦钟让出主位,迎她入座。 众人得令,各自归位。 在座之人,除秦钟师徒以外,其余皆为陌生面孔。 一来,碍于嫡公主身份;二来,彼此不熟。所以,席面陡然噤声,气氛降至冰点,每个人都很拘谨。 深知原由,李书音简单说几句,感谢大家为国事操劳之类。敬完几杯酒,便起身告辞。 但她却未按约定带走魏溪亭。 而是说,自栖山长途跋涉、风雪兼程地赶来,似染风寒,头身困重,想提前休息。 临时更改计划,魏溪亭意欲开口。秦钟迅疾扣住他的手腕,眼神示意稍安勿躁。 随即,起身对左侧首位那个穿墨绿长袍的姑娘说:“子媛,你送公主回帐,你也早点休息。” 姑娘二八年华正青春,模样清秀,性情乖巧。是秦钟好友、涉外司主使雷承的亲孙女。 她精通北燕语,这次作为译员,随使团赴燕。 使团中,仅两位女子,各住一处毡帐。李书音来后,腾出一间给她。 公主帐离得近,骑马须臾便至。 夜已深,李书音辗转反侧,干脆翻身坐起。 侍女索亚在榻旁打地铺,忙爬起来点灯。 “不用点。”她套好鞋袜,边披衣服边说,“我出去一会儿,你睡吧,不必跟着。” 营地附近都是南凉使团的护卫,安全有保障。索亚听令留下。 在帐外徘徊一阵,她又往议事帐走。 两地相隔不算远,权当散步。 到议事帐,掀帘进屋,直奔炭盆。落座后,长声短声地叹气。 东阳搁笔,从小隔间取出一张绯色绒毯,折叠成垫子,予她垫上。 屈膝蹲下,笑问:“何事烦心?” 她耷拉着脑袋,嘟嘟囔囔。 “我好像做错事了。” “嗯?”他耐心地询问,“为何这样感叹?” “先前我和魏卿一起回主帐,那些人见我们,个个神情怪异,只怕早在腹中编撰了八百出戏呢。” “悠悠众口,止绝于耳。咱们但求问心无愧,休管他人。魏郎君不会在意。” “人言可畏,我倒无妨,给他添麻烦总归不好。” 短暂静默,她喃喃低语,“东阳,我动了贪念……” 听者眸光一沉,不知怎么接话。 他没见过公主这般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