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马上开始了,我先去换身衣裳。晚些再聊。” 目送少女小跑离开,李书音重新坐回鼓凳,唇角难掩开心。 “明明初相见,可不知为何,我挺喜欢那个小姑娘的。” 手肘枕着膝盖,掌心托着下巴,她偏头看东阳, “就像当初在东宫见你第一面那样。那时我年纪太小,不记事,后来,皇伯伯总打趣,说我第一次见你,就抱着你的腿不撒手。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像一条小尾巴。 你被调去中宫当差,我白天哭晚上哭,哭得眼睛都肿了。最后,皇爷爷实在无法,才把你调回来跟着我。” 思绪随她的话追忆往昔,东阳不由一笑。 “不过……”她忽而失落惆怅,深深叹气,“我好像只会给身边人带来麻烦。” 东阳微怔,“公主为何这样说?” “凭你的才智,该有更广阔的天地。我少不更事,因一己之私拽着你,把你禁锢在方寸之地,害你平白蹉跎十几年光阴……” “公主。”他忽然出声打断她,正身面对她跪坐,看着她的眼睛,“不要想那么多。” 魏溪亭像天上月,清冷柔和;东阳相较而言,更像被晕开的淡墨,带点世俗人情味儿,却又朦朦胧胧的。 他不像魏溪亭那样能说会道,不太会安慰人。他只会说‘不要想那么多’,以前那样讲,现在也这样讲。 那双眼睛里盛满关切,李书音顿时愧疚。这几年,变故太多,已使人面目全非。她总害怕自己是累赘,会拖累亲近之人。 她想,应该改一改了。 “公主,您想听一听臣的事吗?” 宫规桎梏,不容内侍非议前尘。东阳进宫时,年愈十四。入宫之前,他是谁?无人知晓。 阖宫上下内侍宫娥,李书音与他关系最亲近,自然比任何人都想了解他的身世。好好儿的少年郎,怎突然净身入宫成了内侍? 她问:“提起那些事,你会不会难过?我如果早出生几年,就能陪你熬那段艰难的日子了。” 东阳笑了笑,“臣早已释然。” 他本世家子弟,少时鲜衣怒马,立志成就一番事业。后来,因为家族卷入纷争,家道中落。先帝怜惜他无辜,招至中都,更名换姓,入宫谋事。 东阳简述生平,细枝末节并未具体讲。比如,出自哪个世家?家中所犯何事? 尽管好奇,但李书音并不愿他陷入更深的痛苦中。他能跟自己提一嘴,已是艰难。 余下时间,两人谈论些陈年旧事。没多久,客席诸家代表陆续落座。等到苏农延出现后,李书音才带东阳过去。 有个熟人说话,倒也不算无趣。 交谈时,先前那个‘雪山’小姑娘悄悄地来,对大伙儿做了个噤声手势。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苏农延背后,蒙住他的眼睛,故意压低嗓音:“猜猜我是谁?” 苏农延瞎蒙:“塔娜?” “不对。” “乌云?” “不对!” “阿琪格?” “不对不对!” “嗯……” “哼!”乌苏放开手,气鼓鼓地坐在苏农延身边,斜眼瞪他,“你故意气我。” “天啦!”苏农延夸张地捂嘴,惊叹,“原来是我们的小乌苏啊!阿兄真笨,居然没猜出来,阿兄自罚三碗。” 说着,自斟自饮,吃下三碗马奶酒。 兄妹二人说南凉语,客席诸位仅一两人听得懂。 搁下酒碗,抬手抹掉嘴角残渍,苏农延才跟李书音介绍。 “舍妹,苏农乌苏。” 乌苏乖巧地笑,学着兄长的手势介绍:“家兄,苏农延之。” 为求对仗工整,还特意隐名,换上表字。 李书音陪他们演戏,客气拱手,“幸会!” 乌苏见招学招,作揖:“幸会。” 李书音意欲闲聊,却见众人起身,面朝同一方向行礼。 浑图可汗携家眷及重臣代表前来。不同于南凉帝王的威严中带着儒雅,浑图是纯粹的帝王相貌,无需多言,光往那一站便自露王者气质。 浑图落座,示意众人不必拘礼。 主家席面,除首座以外,皆已有人。 锐利的目光定在右侧首席,浑图面不改色地问近身侍者:“她不打算来吗?” 近侍答:“奴让人去请了。” 君王气场强大,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