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生死一线,你以前过的就是那样的日子吗?” 魏溪亭未答,坐在对面,倒杯小酒,呈与她。故作轻松地说:“去年岁末,新酿的青梅酒,果味更浓,不醉人。” 李书音没接,自顾自地讲述。 “前一刻活生生的人,下一刻身首异处。击鼓前进,鸣金收兵,唯见尸横遍野,不可言状。 以前,我始终坚信不疑,将士守家国,君王死社稷。直到亲眼目睹边关惨况,不禁怀疑,从前坚持的观念,是不是错了?” “臣见过北燕奴役之下的朔方百姓,生存艰难,命如草芥。臣懂得公主所思所想。进犯之敌,虽远必诛。” “如果有得选择呢?”她眉间平静,眼底深邃,“除了誓死顽抗血战到底,还有忍辱负重留得青山。哪条路,才更适合当今的南凉?” 听罢,向来镇定自若的魏七郎,眉宇间难得出现阴霾。 他记起,适才见赫连西坞,对方说,公主和镇国帝姬单独聊过几句,没人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这会子听李书音说这番话,他料定多半受那帝姬蛊惑。 “镇国帝姬心思沉,恐另有所图,公主勿信谗言。” 李书音摇摇头。 “她告诉我,此次围城,是北燕内乱所致,非牙帐之意。她愿帮忙抵御巴图鲁之师,直到晋州大军赶到。 她还说,你救了她在乎的人,所以……” 她也救你在乎的人? 心生期待,又恐空欢喜,魏溪亭神色些微紧张,“所以?” “所以,她也会保护好你守了多年的松县。” 李书音凝视着他,细细絮叨。 “西浑崇文,北燕尚武,楚国推贤。南凉呢?南凉重嫡! 出类拔萃也好,平庸无为也罢,只要占了嫡出身份,人人都会供着捧着。 落魄如我,逃亡路上,地方官员还会对我行叩拜大礼。 晋王入主中都,从内到外大兴改革。国力渐盛之时,面对北燕威吓,却也不得不暂时抛弃君王尊严,俯首称臣。 以前我固步自封,不懂其中道理;而今,我明白了。 江山危矣,当选贤才。 魏卿宁可放弃光明前程,窝在苍凉边陲,固防松县。你一定有你的理由,你定深爱这片土地。 和你一样,我深爱南凉。若我赴燕,能给南凉复兴争取几年光阴,我是愿意的。” 她视他作知交,袒露心扉,欲求意见和建议。 殊不知,魏七郎表面冷静,实则惊惶。刹那间,他脑袋空空如也,斟杯青梅酒,端起竹酒杯,手微微颤抖。 小饮一口,他放下杯子,努力地动动嘴角露出一丝笑。 “公主,您不是一直想见穆总兵吗?臣陪您去。我们马上走。” 天可怜见,他多害怕李书音重蹈覆辙。比起看她孤身远赴敌国,他更宁愿亲自送她去见她在乎的那个男人。 前世,五月三十,他于松县城楼,目送她只身离境。 今生,五月三十清晨,河鼓部边塞荒野,打猎归来不见她,魏溪亭几欲癫狂,以至于方寸大乱,直呼其名。 精心筹谋计算,成功避开了那个时间,明明成功了! 故而,突然听到李书音似有意图,他更慌张,更恐惧,渴求更甚。 “臣的事已经忙完,可以护送您去金州。”他几乎是乞求的语气。 “我不去金州了。” 他肉眼可见地慌乱,搜肠刮肚找理由,最后发现竟没一个借口能说服那个姑娘。 “有很多办法处理两国关系,您没必要非去不可。” “巴图鲁之师突袭,北燕解释为内部纷争。但牙帐没有任何表示,足以说明,此乃警告。这次是松县,下次又是哪里? 南凉外强中干,大力发展需要时间。我赴燕为质,一本万利。 再者,北燕眼里,我身份摆在这里,比二姐更有威胁价值。所以他们才点名让我去当人质,不是吗?” ‘你了解过她怎么想吗?’ 他比谁都了解! 无论前世今生,李书音国在首、民为先,从不负公主之使命与职责。 魏溪亭早就预想过拦不住的情况,也早就为她铺好了后路。北燕太后、苏农世子、完颜乌达……足以保障她在北燕性命无忧。 然而,真正地面对她铁了心要走的这一刻,他差点没绷住。 她已经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