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啊, 儿子这就走了!” “冤枉啊!老天爷,苍天有眼,你开开恩啊!” “求大人开恩, 求大人高抬贵手啊!” “狗皇帝信用奸臣, 毁我河山!先祖地下有知, 必定痛心疾首!” “喂……我说这些敢先队的,你们……怎么还有脸面说先祖的?” 会稽城头, 张师爷扶着城墙垛子,颇有些不可思议地往下张望着城门前方稀稀拉拉数十人的队伍,禁不住拿过了身边卫兵手里的铁皮喇叭,大声地询问了起来,并驱赶着他们往前走,“行了,大丈夫敢作敢当,不是你们说要抵抗的吗, 现在叫你们上前了,怎么又这么推诿,该不会, 你们这些所谓的君子,只盼着让人上前送死, 自己只想着在后头指手画脚吧?” 这句话是问到了点子上,城门前闹腾着不想出城的囚犯们,叫嚷的气势也不由得为之一滞, 围观群众立刻抓住机会, 对他们指指点点,议论嘲笑了起来,还有人投来了烂菜皮, “快去吧!别想着只让俺们这些百姓上前送死!” “就是!身先士卒的道理都不懂么!先生们快去,俺们被你们一鼓舞,也就跟着攻上去了!” “哈哈哈哈!” 众人立刻大笑了起来,似乎认为这话非常的好笑,而被笑声围在中央的几十个囚犯,却是垂头丧气,再也不复刚才那最后一点的叫嚣勇气了,有些人已经瘫软在地,大声嚎哭了起来,诉说着自己对死亡的畏惧,表明着自己认罪的诚心。还有些人则不管不顾地和本地的地方官攀起了亲戚,“我要见县父母,师爷,我是你们潘父母的同年!老朋友了!师爷您受累帮我讲讲情,我要见县父母!” “闲话休提!你们这些反贼,犯了抄家灭族的大罪!还敢指望平安无事不成?” 这话还真不假,这也是潘县令始终没有出面的原因,他的确是这些囚犯中不少人的同年,但要说,以这点情分来救人,那是万万不能的。张师爷心里叹了口气,重新整顿架子,厉声喝道,“如今让你们死于王事,已经是网开一面了,难道想要腰斩弃市,声名扫地?来人啊,把他们都拉起来!推出去!不想出去作战,那就是逃兵,临阵怯战,就地处斩!若是还有人想要义助,出兵抵抗的,便也跟着一起出去,冲杀一番,说不定对面的大军就被冲散了,你们就是我们绍兴的救命恩人!” 回答他的自然是一片死寂,很多围观人脸上甚至有了毫不遮掩的嘲笑之色:买活军沿岸北上,非常顺利,与其说是一路打上来没有敌手,倒不如说是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县城在抵抗,甚至很多百姓是敲锣打鼓前去迎接买活军的,尤其以那些本来种田养蚕的农民,最是欢欣不过! 就是本来小有余财的地主人家,唉声叹气、惶惶不可终日的是有,也有些临时逃走的,连夜往北搬迁的,但若说有谁不自量力,要和买活军打,那当真是半个都无。之江道这里,本来就基本算是买活军的地方了,首府武林,更是和买活军的私港融为一体,略无龃龉,包括专管奢物贸易的镇守太监所在的甬城也是一样,根本没有召集兵马的动静,这边买活军开始攻克之江了,那边甬城还在集散南来的灾民,北去的货物哩。 就算有一两个县城,县令是老脑筋,想要死国的……只看这些‘敢先队’的下场,也就明白朝廷的态度了,会稽这里,前些日子就经过了两三拨在奉先殿、皇极殿闹事的反贼团体,把他们送到前线去充军,如果说那时候感觉尚且还很淡薄的话,这会儿,衙门上下吏目算是彻彻底底地见识到了抵抗者的下场:从附近的卫所调集过来的兵士几十人,手里拿着锋利且来路可疑的刀枪,从制式和质量来看,很像是买物,把这些痛哭流涕、屎尿俱下的罪人们驱赶起来,逼迫着他们往前跑去,冲出了洞开的城门,冲向了数百步外,在官道外列阵等候的买活军。 这么几十人,手里还拿着刀枪棍棒,都是衙门里配发的,其实说起装备,比大多被抓来的壮丁要好得多了,实在不能说是怎么亏待了,倭寇杀卫所兵时,实力和装备对比还要更加悬殊,场面也更血腥残忍得多。但是,这画面并不会因为种种道理而减少冲击。张师爷的视线跟随着这几十人,转身往外看去,只见他们有些人边跑边哭,有些人一离开卫所兵的威胁范围便立刻脚软坐地,有些人往道路两边逃窜,真正有勇气挥刀向敌人拼杀而去者,十个里一个也没有。这样的军容,和对面的买活军形成了鲜明对比,那些人虽然站在数百步之外,瞧不清面目,但只是观其整肃军容,便令人心中生出畏惧来。叫人看着这敢先队,真有看着飞蛾扑火的感觉,心中实在是说不出的滋味呢! 大军压境,城墙上的守兵也都趴到垛子上看着后续,城内的百姓们,感觉不如张师爷那么深刻,指指点点,还在笑话这些人的丑态,他们被隔住了,不能靠近城门看热闹,都是伸长脖子,目不转睛地盼望着远方,过了一会,只听得一阵乒乓大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