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朝在云县的这个使馆, 大概是整个朝代以来,第一次向外派驻并且长期停留在某地的使节团了,虽然从古到今,派使者前往边境安抚、招降、谈判, 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 但多数是一种巡游式的拜访, 拜访结束之后,还是会返回敏朝去的。 像信王团队这样,长期停留在云县这种繁华都市的使节团, 于大敏来说自然是很新鲜的。他们很快的, 几乎是自发地就发现, 使节团除了润滑双方的接触,使正经交往更加顺畅之外,最大的作用实际上是在情报方面——一个在本地驻留并且行动没有受到太多限制的团体, 可以正大光明地获取到太多宝贵的情报。 当然了,与此同时买地在京城的使团, 肯定也起到了相同甚至更大的情报收集作用,但是信王等人很快就发觉,信息的互相交流可以说是一种共赢——你得到了消息,我也得到了消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谁都没有什么损失,反而都获取了好处。 就比如说这会儿吧,倘若没有使团在云县,买地和敏朝的交流,就变得很滞涩了, 将会徒增敏地的猜度、恐慌和防备, 甚至于可能催生出流血冲突, 在京城真正的决策层得出结论之前,便把事态给扩大化了。正是因为使团在云县这里耳目灵通,事先就收到了消息,交界处的官府才会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让一切都处于控制之中——即便最终要打起来,这也是一场控制中的战争。信王认为这一点是很重要的,因为,毫无疑问,无序正是所有政权相同的敌人。 “买地的军舰出港了?确定不是常规巡游,或者是去鸡笼岛换防?” 虽然毫无疑问,比起情报收集,信王更感兴趣的还是到处摄影,给皇兄写家信,并且和家信的观众乐此不疲的通信——他寄回京城的家信,长期以来并不只有皇帝、皇后等家人才能观看,内宦外臣都有观看,展示的许多细节也难免有人感到好奇,于是便各显神通,辗转向使节团中身份相当的成员写信提问。 其实这些问题就是提给信王的,只是囿于身份、规矩,信王可以主动给他们写信而他们却不便贸然打扰,这也是敏地礼仪所限。实际上在买地这里,通信就像是路上打个招呼一样,根本不存在这么多的限制,多的是人在报纸上看到谁的观点,认同或者不认同,便写信去编辑部请他们转达的。就连信王也干过这样的事,亲自写信给某个话本作家,为自己喜爱的角色呼吁,他是隐名写去的,小说家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但还写了回信过来,这种交往也让他感到很新奇,有一种很解放的感觉。 但是,人活在某一身份里,就要为某一身份限制,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就像是信王,他虽然更想去拍爬树比赛,但此刻也不能不暂停脚步,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和曹如商议了起来。“应该不会是在大运动会期间,兴起对我朝的战火吧?总不能说,这大运动会从始至终只是他们军备的掩护?”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其实这样的事情是不罕见的,京城如果收到了这个消息,只怕会很相信这个猜疑,但使节团就不同了——他们是亲眼见到云县有多热闹的,甚至于几乎到了不堪的地步,这么多人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还要回去,对于运力的挤占是实打实的,而且他们的缺勤,也就意味着其余地方的许多单位无法满勤运转,买地如果要打大仗必然不会允许外地观众前来。 再说……就直说了吧,以买活军的武力,以及如今领土交界处,那些州县被侵蚀的情况,买活军还用得着费力劳神地办个运动会打掩护吗?可以说很多地方甚至是传檄而定吧,哪个州县有和六姐的仙器对上的勇气啊…… “此次行动,应该和我朝没有直接的关系。”这是信王和曹如私下取得的第一个共识,随后他便道,“不过,此事还需要告诉给孙大人、王大人知道,他们二人现在何处?” 孙、王二人,即是孙初阳、王肖乾两人,他们一个是阉党拉拢的技术派特科官员,一个是老西林,配合上信王和曹如,把文官内的两大派系,勋贵、内宦的代表人物就都招呼到了——至于武官那自然不会让他们和买地勾兑。 这几个人,就是第一批来买地的大头了,三四年下来,底下的人员有流通,但这几个人是没有动过的,也是因为彼此能互相体谅,又对一些违规的行为,互相心照不宣、装聋作哑,反而相处和睦,形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换了谁来都少不得相互试探,甚至说不得要引诱对方入伙,否则,王肖乾还怎么能放心地泡交易所,孙初阳又该怎么去和徐子先一起做科学实验?信王作为藩王,天子亲弟,怎么能动不动就跑出去‘采风’,离开使团彻夜未归? 再说,不能劝阻他的曹如又该当何罪?而有这四大天王坐镇,敏朝使团众人,于正职文书以外,是如何不务正业,乃至任意妄为,爱旅游的,爱看小说的,化名去打山东扑克的……也就不必多说了,除了不敢嫖.赌之外,对买地的一切新鲜事物,完全是乐在其中甚至是大为追捧,半点没有应有的抵抗,一个个乐不思蜀,只是京城朝廷一无所知罢了。 “王大人应该去交易所监察买地的金融动向了。”曹如果然对两人的去向了然于胸,“孙大人那边,有个实验,这几天都没有回来。” “这……罢了,给他们带个手条吧,知道有这回事即可,”信王皱了皱眉,“还是不要耽误正事了,我昨儿听说,因为码头繁忙,大宗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