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 测试测试,能听到我吗总台,总台?” “华夏历1846年10月23日, 晴, 有微云,气温27度,航行经纬度……哎, 咱们昨儿的测出来的经纬度是多少来着?” “风力三级, 微风,海面有小波浪,浪峰未破碎,船只以四节速度借风力匀速前进,方向东南, 顶帆30度取风,距离下个补给点还有三天航程。” 【喂喂喂,喂喂喂?】 船顶瞭望台里顿时爆发出了兴奋的喊叫声, “有信号!在这总台也能收得到咱们的无线电!可以通话!” “哇!” 甲板上忙碌的水兵们,顿时也跟着发出了欢呼声, “好哇,好哇, 这下咱们可有根了!” “快抓紧时间做情况简报!”三层船舷上方, 船长郑地虎探出头来大吼了一声, “昨日停靠的港口不友好,要下批船只注意着,小船队不能贸然入港了!” “哎——知道啦!马上就说!” 戴着斗笠的头立刻缩了回去, 站在二层船舷的采风使张宗子, 也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手机, 又对郑地虎喊道,“地虎哥哥,我把你拍得可威武了,一会你快来找我,我们一起把照片选了,余下的得马上删掉,不然空间不够!” 说完了,他珍而重之地将手机装入了一个锦囊里,纳入怀中,回身进了舱房,问候着他舍友徐侠客道,“大侠,感觉如何了?服了药以后今日应该好多了吧?” “好多了,好多了。”徐侠客已经半坐了起来,一边呷着淡酒一边有些歉意地说道,“着实是孟浪了,自诩走南闯北,早已皮实粗糙,不想还是小瞧了南面的天气,都已经是十月里了,正午这骄阳居然还是这样吓人!” “主要是这天气,连我们南人都觉得闷热潮湿,难以承受,这也难怪本地的土人总是□□,只在腰间围些树叶遮羞了,确实是渥热难当,只怕这样的地方,难出长寿之人呢。” 张宗子和徐侠客二人,都是飞扬跳脱之辈,虽然年纪相差了不少,但一见如故,此次下南洋之事,张宗子这里自然是职责所在,必要去的,而徐侠客之所以能够顺利成行,赶上了第一波船队,其中也有张宗子为他奔走的功劳。 谢六姐把徐侠客随军的事情交给张宗子来办,于是张宗子出面,找了一条送快信的渠道,将家信发回了徐侠客的老家,令徐家婆媳二人,先行上船走到武林,而此时徐侠客也乘海船到武林码头,双方汇合之后,再一道南下云县。这样里外里,足足节省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徐侠客是七月里到的买活军,能乘上十月出海的大船,中间还抽空去武林接了人,安排母亲做了体检,这在敏朝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不过,买活军这里的人,办事的效率是很高的,他也正在逐渐地适应这一点。 母亲做了检查之后,别的没有什么,只是血压有些偏高,买活军的医生立刻便开出了一整套的药方,要运动,要低盐饮食……好在这血压高得也是有限,而云县的气候又要比江阴更加温和,徐母很喜欢云县,每日里还要劳动去学校上扫盲班呢——八十岁的人了,折腾起来浑身是劲儿,像是长命百岁的样子,更对徐侠客道,“若我再活二十年,你也守着我二十年不成?我虽也没想你做什么大官,可也盼着你出息上进,这开拓南洋是千载留名的事情,瞧着周报上的消息,只怕将来江阴产业,能保住的不多,徐氏这一脉的传代,就要着落在你身上了。” 这是还没认多少字,就叫儿媳许氏读报给她听——说起来,许氏也是受了买活军的恩惠,她在五六年前大病了一场,本来几乎熬不过去了,是个游方道士,传授了买活军的烈酒擦身法,太夫人做主,死马当成活马医,没想到许氏居然真熬了过来,此后她便信了买活军的天妃菩萨,这一次来买活军这里,她宁可孤身一人侍奉婆母,还要照顾幼子,也不曾反对,就是这个缘故。 太夫人所说的江阴产业保不住,其实是糅合了报纸上最近大做文章的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谢听话首告生身父母案’,买活军这里,有旧式文人底子的活死人,都按照《国朝旬报》的叫法,叫它‘悖子污孝案’。 此案对百姓的影响,最大的一点是在陈年积案的登记上,虽然真正去登记的人并不多,但买活军推出的政策,让那些曾被迫害的人都感到很解气,同时也让徐家这样,暂且还在买活军势力范围之外的世家,感到了相当的压力——徐侠客一家子倒是不怕什么,他常年在外,也不事生产,不曾接手俗务,从南洋回来,将家一分,田地一卖,别人就是首告了族人,也牵连不到他身上。但是,作为宗族的一份子,自然能感受到这个政策对于宗族的极大威胁。 等到‘宋三毁公文案’再一出,泉州城内人人自危,眼看这对宗族出身的底层吏目的排挤,就要逐渐蔓延开来,成为一场政治运动了,太夫人自然也明白,徐家献田之后,即便侥幸打点了上下,保住了大多数人的性命,但想要留在江阴继续繁衍生息,如同以前一样,办事处处方便,兴旺发达,在地方上甚有名望面子……这是再也不能了,宗族出身的年轻人,若是想考吏目,不是比一般人更难,更要受挑剔,恐怕就是只能考到外地做官,想要留在本地混官场,给予族人照拂,衙门也是容不下他们的。 且不说此举是对是错,徐家母子都自知自家不是‘挽天倾’的人物,只能随机应变,依着命运的安排从容前行。江阴的产业将要大打折扣,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