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们刷洗马桶。 还有一个,是衢县那里的屠宰场厂长,说是在秤上动了手脚,向百姓们卖肉时,总是有点子缺斤短两的,这场长很后悔,常说自己是贪心不足了——“若我是为公账着想,攒个小金库给厂子里的大家谋些福利,便是被告发了,也断不至此,最多扣点政审分得了。唉!悔不该,竟伸手往自己兜里划拉了一点子,这下便坏事了,阖家都因我受累。” 政审分自然是牵连着扣的,这且不说,还要送到矿山来做活,一做就是两年——他贪了多少,折合日薪多少,就要做多久的活。算来数十两银子而已,于屠宰场实在是九牛一毛,这厂长确实是糊涂了,但也可见得买活军的官吏远不是铁板一块,按谢听话想,眼下只是几十两而已,将来未必就没有几千两、几万两,甚至是严西门父子那样的大贪官,再写一本《天水冰山录》出来。 像是这几个小贼么,若是全按他们所说,并没有抢过什么人,也没在买活军境内杀伤过谁——这个倒是很好查实的,那刑期倒是不长,一概也是两年,两年内如没有犯事,又通过了扫盲班的考试,便可释放,若是期间有什么立功的表现,倒也可以折抵刑期,只是最少也要服役一年。按谢听话的经验,这些小贼年纪小,而且又不会逃跑,在矿上的日子倒还不算很苦,说不得服役两年之后,还要长高长壮一些呢。 谢听话便将实话说了出来,那几个小贼听了,反倒是都有些失落,“才两年啊……” 谢听话不由哑然失笑,只也不说什么——在他看来,小贼们的思维无异是迟钝的,要知道既然连矿山都可以随便吃饱,那么可想而知,一般城镇又该是多么富贵繁华,这还眷恋矿山不走,又是为何? 若是从前,他是不会理解这些人想法的,但此刻谢听话却多少能猜到这些江湖小卒的心思,因他们落草起过的便是极挣扎的苦日子,早已习惯了三餐不继,挣扎求存的生活,城里的日子再好,他觉得这不是他的,和他没有关系,他就只配在矿山这样的地方,苦哈哈的混日子—— 这是一个,二一个这些人自小便听地主的吩咐做事,入了山寨以后,又被首领管束,一辈子从没有真正做过主,到矿山去做苦活,受苦嘛,倒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是若离开矿山,让他们自谋生路,那便全然是没有主意,甚至因为离开了一个组织,反而有些惘然若失了。 正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各有各的命数定分,各有各的算盘。谢听话刚被投入矿山时,也曾怨天尤人,只觉得世道不平——郡王和世子倒是逃出去了,那对他百般挑剔的王妃,居然也没有服刑,听说是在民间过起了自己的日子。只谢听话他们,因血缘接近,便被投入矿山受苦,实则他们在深宅大院中,哪里又过的是什么如意的日子呢? 当时他自以为是天下第一伶仃苦命人,然则在矿山呆了几年,所见的犯人,形形色.色,来历故事听得多了,每周又有两次文化课上,谢听话心中,倒也不由得逐渐气平:他说自己命苦,那是王孙公子把扇摇的苦,他心里苦时,服侍他的阉人,命里是苦,可阉人的命再苦,和这些小毛贼相比,至少也见识了富贵,对一般的百姓也是高高在上的人上人。 世上有许许多多蟊贼们的百姓,苦得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苦——连这样的心思都没有,脑子都被框住了,和他们比起来,谢听话又怎好意思开腔?若是按政治课本里的说法,被剥削的人,他们的苦,确实也是他们这些剥削者所带来的罪愆。 要承认自己有罪,对于许多人来说是很困难的事,尤其是如谢听话这样,从不曾自己欺压过百姓,甚至连门都少出的,如何能够心服?唯有在矿山这样的地方,跌落到了泥沼里,真正地品尝过了生死旦夕的滋味,心中才会逐渐生出触动,明了自己也确实也算是罪有应得——谢听话如今不觉得官府苛待他们这些宗室了,他只觉得不平:为何郡王和世子能逍遥法外,只他们这些倒霉人受了惩戒?就譬如说王妃,脾性暴躁,曾杖死婢女、太监数名,难道她就不该受罚吗? 买活军——确实是要较敏朝的体制更先进一些,谢听话不得不这样承认,因为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所以,他自然喜爱买活军这样对富人和穷人都一视同仁的做派,但是,买活军真就像是他们吹嘘得那样好吗?他是不服气的,若是该受罚的人没有都受罚,那么,对于已受罚的人来说这就并不公平。 尤其是他们的刑期还是这样的长—— “大哥,那你是要多久出去?” 几个小贼哪壶不开提哪壶,谢听话闻言,面色微沉,咳嗽了几声,一边喝米浆一边淡淡地说,“我们都是重罪进来的……和你们不同!我是没有了劣迹的,也要服役九年,其余我的亲戚,有些还要十几二十年。”这些亲戚其实也都死得差不多了,谢听话是为数不多能活下来的,他也还要五六年才能出去。 “十几二十年!” 几个小贼面上都有歆羡之色,又对谢听话刮目相看,“大哥你看着斯文,不料是个大匪!一门都是江湖豪杰,想来定是打家劫舍,造了无数的杀孽方才这样判来!” 这……谢听话先是啼笑皆非,但仔细想想,却又觉得这几人说得其实也并不能算是错,只觉得好一阵荒谬,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道,“你说得对!可不就是天下大匪!哈哈哈!只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侯,那些恶贯满盈的人,还在花天酒地,享用着买活军的奢物,而我们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