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低沉的军号声打破了清晨拂晓时的静谧, 连绵的木屋里立刻陆续响起了动静,早已养成生物钟的矿工们, 才听见军号声, 便立刻一骨碌翻身坐起,万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起来了, 懒货,还不快去洗漱!” 朦胧的天色中, 屋门陆续打开, 一些足间拖着麻绳的人影走了出来, 陆续从缸里舀水洗漱, 而此时远方已经传来了沉重的鼓声, 不疾不徐,先响了二十五下——还有二十五分钟,这鼓声每隔五分钟便会敲响一次, 作为计时,到最后一次敲鼓, 若还缺勤没到, 那就吃不了本日的早餐。 若是一个月内, 累积三次迟到, 那就要被送到条件更差的矿山中去,或者要从事死亡率更高的工作——矿工在什么时候都是一份危险性很高的工作, 有些工种就是容易死人的,譬如,去新开的矿井里探洞, 哪怕之前已经送过牲畜下去, 第一次下人, 也依然有可能出事,这样的工作就专属于‘没有用的人’。 买活军的矿山,在诸多矿山之中,平心而论,条件还不算特别差的,至少矿工们都可以吃饱,也能有铁器做的工具,但是,矿山就是矿山,死人总是无法避免,哪个月都要死个四五人的,因此那些还想活下去的工人,个个巴结做事,因为在此地,破罐子破摔的人结果是很简单的——那就是快速的死去。 “快点,快点。” 起床号响过之后,三十分钟之内,所有人都要换上工服,去找到组长,解开麻绳,十人成组,到食堂去报道吃饭。组长这里催集合的时间是有早有晚的,性急的组长,便叉着腰在路口站着,催促着自己的组员。“谢听话,你昨晚做什么去了!脚步这样软,是去寻人卖屁股换吃食?——你就不要被我抓住!否则,你就等着去做探洞□□!” 买活军这里,为了方便管理,所有的矿工几乎都是光蛋子——光头、光脸,又因为矿工有些是常年见不到日光的,大家都很白皙,谢听话的长相似乎也没有特别出挑,听到组长的话,他眼皮子撩动了一下,不声不响地站到队尾,组长见他被压服,便得意地哼了一声,扬手虚虚地抽了一记响鞭,转身喝道,“跑起来!听我节奏,一二一、一二一!” 在一二一的节奏中,矿工们很有秩序地踩着同样的鼓点,在鼓声中整齐的往食堂小跑过去,整个生活区,随处都可以见到这样有节奏小跑着的队伍,他们到食堂门口,立刻找到了自己的那块空地——食堂本身是一个露天的大院子,刚铺了水泥,凳子、桌子都是埋在水泥里,无法挪动,上头标着班组的签子,一张桌子两个组用,来得早的可以先吃,来得晚就只能等着,所以组长们多数都协调,轮流起早。 今日早饭是粗拉拉的杂面馒头,面粉有一股子霉味,馒头微微发黑——但至少也是不限量供应,可以吃饱,只是不许浪费,配菜则是咸菜、豆油炒青菜,一人一个鸡蛋,还有一大碗炖豆腐。今日是加餐的时候,矿工们一周能吃两次荤,多数是以鸡蛋为主,炒鸡蛋、蛋花汤、茶叶蛋,换着花样来。菜的口味都很咸,毕竟一天的工作相当劳苦,不吃得咸一点人是没有力气的。 “谢听话,你是又病了?” 谢听话这一组,今日是轮他们早班吃饭,大家都狼吞虎咽,嚼咬着杂面馒头,有会吃的能在五分钟内吃掉三大个馒头——他们吃早饭的时间就只有十分钟,十分钟一过,就要集结去轮值。只有谢听话皱着眉头,有些食不下咽的样子,一边咀嚼馒头,一边艰难地喝着米汤。 他身边的犯人不免也就皱起眉头,询问起来了,“你昨夜就没睡好,翻来覆去的,难道发烧了?” “没有!”谢听话连忙说,但沙哑的嗓子掩盖不住,组长立刻也看了过来,“怎么又病了?这月第二次了!” 他的心情显然很烦躁,说的话也不太好听。“你们这些宗室有什么用!吃得比猪多,活是一点也干不了!” 虽说谢听话姓谢,但众人听了组长的话也不诧异——这是矿山中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姓谢的,十有八.九都是敏朝宗室出身,他们如果用本姓本名,在矿山中根本就支持不了多久:不但养尊处优惯了,根本不能做活,而且一听你原本姓什么,知道是宗室,还会受到其余矿工百般的欺负与折磨。 尤其是那些本来过着苦日子的地痞流氓,现在可好,一听到宗室的凤凰也落地了,那还不来踩一脚?哪怕是损人不利己,他也白白能开心一会儿。会被送入矿山为奴的,若不是原本有劣迹的宗室,就是这样小奸小恶,又罪不至死的无赖,原本这些无赖,对宗室恶少不是避之唯恐不及,就是挖空了心思去讨好,这会儿倒是掉了个个。 是以,很多宗室不管自己档案上登记着什么,对外都宣称自己姓谢,干净利索的给自己换了个祖宗,便连名字也改得和买活军风格一样,为的就是略微能震慑一些这样的无赖——倒也确实收到了一定的效果。管教们听说你肯改姓,多少也会另眼相看,而这些从犯人中的积极分子里选拔出的组长,看着管教的脸色行事,就像是今日,虽然谢听话已不是第一次生病,但组长还是去找了管教,将他送到了山脚下的矿山医院中去看病。 若是没有改姓的宗室呢?哼,组长才不会上报呢,没有用的人,难道不是活该去死吗?买活军现在这里主要的宗室,都来自延平郡王府,而延平县的犯人们对他们是最严苛的,越是藩王治下的犯人,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