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人是天生的战士, 他们上马拉弓,下马挥刀,和汉人一年一度的杀年猪不同,鞑靼人不论男女, 从小都在杀生中长大, 对于大牲畜的杀戮, 是生活的一部分——人, 其实也是大牲畜的一种。 杀人, 对巴图尔来说不算什么事儿, 杀女金管事就更不算什么了, 女金人轻视鞑靼俘虏,认为他在庄园中孤立无援, 没有一个汉人会搭理鞑靼悍匪,他就算要逃,能逃到哪儿去呢?这里是女金人的大本营,是他们的白山黑水,可不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土默特。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巴图尔只需要一个向导, 一个从庄园直接去往狮子口, 能够认路的马奴, 女金人终于把这个向导送到了巴图尔的身边,于是接下来的一切, 便显得那样的顺理成章了。 庄园的马奴们, 农奴们,他们有杀人的能力吗?或许是有的, 但没有杀人的技巧, 也没有杀人的经验, 但有了巴图尔,他们就知道该怎么杀人了,有了巴图尔,见识过战场的马奴被组织了起来,他们打探着守军的动向,打探着外头的消息,暗自收集着铁器——其实,杀人一点不难,他们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带领他们。 巴图尔就是这样一个有眼光的人,鞑靼军官这一天从马场里拨出了十匹骏马,由护卫们珍惜地将它们牵走,送往盛京的方向。和马匹一起离开的护卫,大概占了庄园守军的一半,巴图尔让队伍走了三天,这才发动马奴们行动,他们在粮仓里放了一把火,吸引着守军前去查看,随后赶往武库,拿到了弓箭与刀枪—— 这是杀戮的一夜,奴隶们用人命填光了庄园的二十多名守军,一个牛录有数百人不错,但这几百人一年来不断被抽调到前线,随着三十人的运输队离去,庄园守军只剩下二十人。他们有甲——箭囊也总是鼓鼓的,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建贼,虽然已不复当年,不能站在前线,但多年来刀口舔血的生活,依然让他们保持了相当的警觉。如果是单对单,他们占据了地利,或许连巴图尔都不能轻松将他们拿下。 但谁都知道,战争就是人多欺负人少,庄园里只有二十名守军,但汉人奴隶却有数百,二十人,怎么能和数百人打呢? 他们的箭矢很快因为弓箭发热变形而失去了准头,他们虽然穿甲,但却没有防得住眉心的头盔,巴图尔抽冷子一箭射死了首领,用不娴熟的汉话吼了起来,“带上口粮!换上衣裳!拿起刀枪!” 从窝棚里蜂拥而出的汉民们,在昏暗的、跳跃的火光中茫然地打着转,像是一群发臭的裸皮牲畜——雀蒙眼,鞑靼人不得这病,但农奴实在是吃得太差了,巴图尔让看得清的人带上看不清的,告诉他们不要着急,部队会在天亮后才出发。 这一整夜,他们熬煮了粮食,搜索了庄园,马奴们杀了庄园里所有能喘气的女金人,女人和孩子,一个都没有放过,当庄园里兵丁不够的时候,女人也会出来当监工,她们抽鞭子的力道一点也没有软弱,而所有汉奴都记得,自己的家园是如何被残酷的摧毁,他们的孩子是怎么被女金人的铁蹄践踏,这些监工的孩子还不懂事时,就学会了骑人马,他们在汉奴脖子上拉屎撒尿,尖声大笑,这是他们从小就根植在心底的看法——汉人,鞑靼人,奴隶!奴隶就该这样□□! 现在,这些小个的头颅成了京观的尖顶,汉奴们在庄园门口排列地基,人头一个个,先堆成一个小的台基,随后再往上垒,最后的顶端是个孩子的头,他的双眼无神的大张着,望着远方的道路。 天亮了,汉奴组成的队伍从京观旁路过,他们都吃了饱饭——宝贵的粮食,他们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但吃下去的不多,巴图尔不允许他们吃太多,吃得太饱就走不动路了。 这些农奴们都换上了女金人的衣服,有些人戴着他们的帽子,马奴们打扮得是最神气的,他们牵出了马场所有马匹,还有幼马在马群内侧穿行,庄园里已经几乎什么都不剩了,武器被带走,粮食带不走的,全都被抛在了泥地里,让马儿来回践踏——很多汉奴都因为这个决定而痛哭不舍,但巴图尔非常坚定,他不会把粮食留给敌人。 这一夜下来,农奴们按照原本劳作时的编组做了分队,马奴们来充当队长,数百人的队伍在道路上拉得很长,去过狮子口的马奴在前头带路,巴图尔殿后,他们在道路上挤挤挨挨地聚在一起,占满了整条崎岖的石子路。 巴图尔策马前行,从京观边经过时,他注视着那孩子的头颅,他的嘴微张着,再没有了平时恣睢的笑意,显得前所未有的平和,这是个闹腾的狗崽子,带着与生俱来的恶毒。而他死在了巴图尔散布的恐惧之下——又一次,他用暴力和战争,对抗着自己的命运,这似乎是这片土地上永远的旋律,人们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为自己发声,他们杀死别人,剥夺别人的声音,注入自己的声音里,让它越来越大,大到能够被人听见。 巴图尔只知道这种办法,他只能这么活。 他拨动马头,向着狮子口的方向走去,马蹄哒哒的响,巴图尔的心里没有报仇雪恨的快意,没有重获自由的开心,没有对前路漫漫的恐惧,什么都没有,只有似乎没有尽头的茫然。 这是一次很突然的□□,似乎谁也没有想得到,居然在盛京后方,这样安若泰山的女金老巢,还有人胆敢作乱。巴图尔找了一个很好的时间,女金正处在兵力频繁的调动之中,大量兵马被调集到了关锦前线,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