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 放脚促进会的管事来了!” 一大早,女娘们暂住的宿舍前头便传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今日是来说放足手术的事情!” “当真?”王琼华一下就从床上蹦了起来,脸也没有洗,便冲到了走廊上, “手术已可以做了吗?” “反正是又多了一个可以做的医生了!” 一条走廊上立刻便充满了女娘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有些还是姑苏土话, 有些则已经是生涩的官话了。“什么时候开会啊?” “今天还上课吗?” “没考过的是不是不能做?” “早饭开出来了没有?” 问早饭的女娘立刻便受到了大家的嘲笑, “开了, 开了, 快去吃吧, 手术就别做啦!” 不过,被她这么一打岔,大家虽然还兴奋着, 但手上的活儿也不再怠慢,而是先后走出房间,到门外的盥洗台处,排着队盥洗了起来:这些女娘住在这里, 也不是不付钱的, 她们中大多数人都进厂做织工, 或者是做绣娘, 房租是一月两百文,倒不算贵,附近的孤儿院还包了这些小脚女娘的用水,每日早上担水来将大缸倒满, 而女娘们也照应这些孤儿们, 会为他们缝补衣裳, 做些针线活。 王琼华一行人, 来到买活军这里算来也有一个多月了,已经很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早起吃饭,吃完饭就在院子里上扫盲班,下午做活,织布、洒扫、绣花,如果官话说得好,懂得买活军这里的规矩,还能出去做书记员,不过,住在这个宿舍里的折骨缠女娘,多数还是选择在院子里做活,主要是她们虽然有了拐杖,但走路上下班还是很大的负担。 并非是所有从姑苏来的女娘都住在这里,逃出来的女娘中,折骨缠的才会停留在云县,裹长足的,只需要定做好矫正鞋,便可以去泉州、榕城等地谋生,现在买活军治下各处都很缺工,只有没人做的活,没有找不到工作的勤快人儿。 若不是很计较报酬,又肯吃苦,那么不论聪慧还是愚笨,总是能找到自己的生路。像是王琼华,她的字写得很好,那至少还可以去上培训班,做抄写员,若是考试的分再高一点,做个扫盲班的教师,也是可以的,甚至可以就教姑苏来的女娘,这样她可以听得懂姑苏土话,教学上会方便得多。 折骨缠的女娘们,也不是每一个都停留在云县的,若不想做手术,又能忍痛上下班的话,那她们的路也还是有很多的,找工作这方面,只能找一些相对静态,不需要走动的工作,但也还算是有,譬如绣花、抄写,工作时是不用走得太多的——如果连班都不想上,那也还有很直接的办法,就是在本地找个男人嫁了。 在男多女少的时候,女娘不管怎么样,找个人嫁了总是不成问题的。买活军这里老光棍虽然不比别处多,但想找个愿娶她们的男人还是很容易,毕竟这年头,折骨缠的女娘中,好人家出身的几乎是万中无一,凡是裹了折骨缠的女娘,几乎都可以认定是受过软红风月的训练。 在婚介所的长桌后一坐,将那风情手段略加卖弄,要给自己写一份好婚书,并不是什么难事——买活军的扫盲班,若是能开婚书这堂课的考核,这些女娘一定都能得高分的,她们研究这东西的热情,可比上其余课要更高得多了。 这些找了工作的,嫁了人的女娘,很快便离开了宿舍。留下来的折骨女娘,便都是在等着排队做手术,王琼华和报喜也是为了陪王婉芳才留下来的,她们几乎已经很熟悉宿舍里的味儿了——这些折骨女娘,以前在老家,或者是有侍女照顾,或者是不走什么路,不吃什么东西,至少是不吃什么肉,自从到了这里之后,第一个无人服侍,第二个要走路,第三个,吃的‘蛋白质’比以前多,新陈代谢旺盛了…… 总之种种理由,形成的结果是显然的,那就是宿舍里总有一股脚臭味儿,每个房间都有,难以去除,除非是做了手术,或者一辈子有人服侍,自己很少挪动,否则这个味儿显然是要跟一辈子的。 都是想做手术的,但急不来,做手术的前提条件很多,买活军在课上也反复说明了:第一,必须从扫盲班毕业,要能看得懂手术告知书上的文字,知道手术的风险,并且能写下自己的名字,按下手印; 第二,必须要养好身子,有炎症的,要消炎,不能在炎症厉害时做手术,再有比如身高150厘米的女孩子,体重必须高于70斤,如果低于70斤是不敢给做手术的,害怕根本就熬不过手术后的恢复关卡——按买活军的说法,这个数字算是严重营养不良了; 第三,医生要有空,手术室要能建好,因为现在要做放脚手术的女娘有近千人,一个医生自然是做不过来的,所以买活军现在正在培训新的大夫来做这个事,也要制造一些新的乙迷——这个都是要等的事情,什么事人数多了都得好好安排,没那么简单; 最后一点,则是最实际的,那就是要做手术的女娘,得要交三十两银子,这个手术由于目前的技术并不成熟,还是存在死亡的风险,买活军不能免费给她们做。不过这个是可以解决的,在课上就说了,有个女子放脚促进会的善庄可以为她们支付手术费,这也让很多没有三十两银子的女娘非常的感激这个促进会。 虽然王琼华她们从家里带出来的细软,在买活军这里卖了个好价钱,约有个二百多两的身家,她们是不愁手术费的,但放脚促进会的到来,也让她们三人都很振奋,王婉芳挥舞拐杖的速度都比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