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在云县吃胖了。” 郑地虎在云县待了一个多月, 气势已失,不敢再将自己放在和谢六姐平起平坐的位置上,按他思量, 也的确想过觐见之时,被质问南海围攻一事,这件事全由他一人做主, 郑地虎也是做好准备,哪怕是三刀六洞, 也要缓下谢六姐的怒气,不能把仇怨留给大哥天龙——郑地虎是打定了主意,要拿出唾面自干的涵养来的, 却也被谢六姐的第一句话问得有点错愕,“……啊?” “是吃胖了些吧。”谢六姐有些挑剔地打量了下郑地虎, “也没听说你每天练武,这不太好,你们是海盗, 尚武精神要保持,听汇报说你们一群人都吃胖了, 不管是在村里种地的那些,还是跟着你到处乱跑的那帮小弟,都胖得厉害, 怎么你们海盗不用爬桅杆整理船帆的吗?” ……云县这里, 虽然什么都贵, 但什么都好也的确是真的, 尤其是吃口, 的确胜过别处许多, 而且随着各地流民陆续到来, 食材荟萃,这里天南海北的美食都有,如郑地虎这般手里松快的,放学出来,在学校外那一条美食摊位档口里,什么北方煎饼,南方的炸物,哪有不尝一尝的? 近日还很流行一种铁板煎,煎豆腐、煎鸡里脊,撒上辣椒粉,不知多么惹味,吃下去也不占肚子,一点不耽误正餐,郑地虎在这些事情上也不会苛待小弟,凡是自己买来品尝,兄弟们必都有份。这么一个多月下来,可不就是髀肉复生?被谢六姐这么一问,不由脸红道,“六姐细心,这……贵宝地养人啊,也让他们松快松快,贴贴肥膘,待到了船上待一段时日,自然也就瘦下来了。” 这话是真的,走海的几乎就没有胖子,因海上的日子的确是苦,补给也是有限。谢六姐点头道,“你这个人有点粗心的,打仗可以,抓内政不行。” 从体重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她便偏腿跨上自行车,“你来了也有一个月了,买了自行车了吗?” 郑地虎好一阵眼馋,老实答道,“没有,政审分不够。” 但他是会骑的,因为有些自己买了自行车的大商家,也不敢得罪十八芝的二当家,只要郑地虎开口,都把自己刚买下的自行车送到客栈,‘给二老爷过目’,郑地虎虽然不至于吞没,但总免不得研究一番。因此他便得到了和谢六姐一起骑车去云县船厂视察的机会——若不然就只能由亲卫们骑车来带了,他坐后座:虽然也没有别的例子可以比对,但郑地虎总觉得这样被人带很丢人。 “你的那十艘船就在船厂里。” 谢六姐身手极为灵活,一看就知道是有功夫底子在身上的,她又高又壮,和毛荷花那般的辽东女娘在身量上十分相似,不过周身气魄还更胜过毛荷花——一个人倘若身居高位久了,神情都和普通人是不同的。她把那自行车踩得轮子飞转,足见矫健,郑地虎要跟上她的速度都觉得气喘,实在没有余力应答,谢六姐倒也宽宏大量,见他如此,不过一笑,也就不再说话了,只是等到了地头,郑地虎下车之后,方才对他说到,“你们十八芝的体力问题还是要注意一下。” 这口吻倒是丝毫都不见外,郑地虎见买活军其余亲卫都是轻轻松松,半点没有飞踩仙器的疲倦,也不得不暗暗服气——像他这样的汉子,是不会迷信什么绝色美人登上帝位之类的屁话的,将军若长得太文弱,上阵还要戴鬼面,一个理想的乱世统治者就是要和谢六姐一样,健壮有力,一看就知道生命力极旺盛,抗击打能力强,绝不会轻易死去,倘若是个身形瘦削病骨支离,仿佛从画里走出的美人,郑地虎压根就不会考虑投靠臣服……当然也不是说他现在就在考虑了!绝不是!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谢六姐作为一个势力的统治者,唯独的缺点只有两个,其一是她是女性,其二则是她还没有子嗣,除此之外,郑地虎暂还没有观察出什么不妥。不过第一点究竟是不是缺点也很难说——既然她是个女娘,那么谢六姐或许总是要成婚的喽?只是现在她才刚十七岁而已,距离买活军规定的成亲时间还有六年,而只要对买活军的作风稍微有些熟悉,便可知道谢六姐是绝不会提前成亲的,因此这件事可以暂且按下不提。 “明日起便当奋进!”郑地虎便很积极地回答谢六姐,随后很快拉回话题,“那十艘船……不知六姐可曾有过什么吩咐?” “还没有,当时是拖曳回来的,因为我们造船的人手也不足,所以两个月了都没修,就丢在那里,带你来也是让你瞧一眼,这种伤势还有没有修复的必要。”谢六姐答道,“当然我顺便要来视察一下船厂,几件事就合拢在一块办了。” 郑地虎这才明白,能顺便跟着看看买活军这里的船厂,他当然也是求之不得,虽然还惦记着世界地理,但已觉得此行不虚,紧随着谢六姐走进船厂,又始终落后半步,显示出恭谨的模样来,而且小心地并不多说话——谢六姐不喜欢听阿谀奉承,而且她身边带有类似于记起居注的史官秘书,若是太聒噪,可能会惹来秘书不喜,这都是郑地虎这一个月来打探出的一些消息,他自然不敢放肆——这秘书就犹如皇帝身边的太监,哪里是能随意得罪的? 这样知情识趣的作风似乎也令秘书满意,郑地虎从那男秘书脸上得到了一个矜持的点头,一丝几乎瞧不出来的微笑,其余的亲卫对郑地虎似乎也没有明显的敌意,这算是个好的开始,可郑地虎又不禁琢磨了起来:买活军不想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