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这里牵!” “哞——” “快快, 那里又拉了,快来铲走!” “二十头牛对吧?收条开好了,到前头去结账, 这里只做牛的买卖,其余货物也到那里去登记!明天可以在交易大厅叫价!” “新鲜的炸鸡喽!刚打的芝麻光饼!热乎乎的豆浆来一碗来——” “新一期买活周报来喽!” 连翘说得没有错,此时的云县港口的确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热闹嘈杂, 也更有丰富的味儿——买活军同时推进的好几件事,现在都要通过云县港口来反馈结果, 而不得不承认,有些结果也让买活军的吏目措手不及。就比如说, 这火热的黄牛贸易, 就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 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有牛, 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皮棉、矿石和原煤, 也或许是因为买活军官方出面, 接连发布了三期的购牛广告,让很多想要和买活军套近乎的势力看到了机会, 总之,现在从全国沿海贩来的耕牛完全阻塞了港口, 而且因为牛不能像大宗货物一样, 用龙门吊来运输, 卸货效率受到很大的影响, 又因为要消耗食水, 使得港口必须优先卸牛,这才形成了壮观的海面堵船现象, 甚至连谢双瑶都因此被惊动了, 特意赶到云县来协调运输。 “快快, 快快快!” 这个快字是云县如今使用频率最高的几个字, 吏目们、商人们,就连街边被临时雇来铲牛屎的孤儿清洁工们都在飞跑,水泥路上,一泡牛屎刚落地就被铲到了箩筐里,牛群被归置在马路最边缘,中间是来回穿行的车马,各色小贩点缀期间,卖报、卖小吃,也为刚下船的商人们指路,“你们要做买卖去交易大厅,要住宿的话也在那附近,新开了一整排都是客栈!” 这些客栈全是新建起的宿舍,因为这批商人的到来,还没住工人,先住上了客人,而那些泥瓦匠建筑队,也就因此更忙了起来,他们才刚盖好了一批房子,现在又要去新工地抓紧建房,“快!不然工人们没地儿住了!” 他们的忙碌,对于砖厂也带来了额外的诉求,砖厂不得不招聘新工人,才刚忙完了早稻收割,还没来得及种冬小麦的农民们,收到村长的通知,“去烧砖,去建房,一日二十五文,包吃包住,干上两个月再回来种冬小麦!” 云县周围有很多农民都受到了这种汹涌澎湃的用工潮影响,宁可不种冬小麦了,也愿意在云县这里做一冬天的工——还能和他们进城务工的妻子们团聚,而他们的地该由谁来种这又是个问题了,买活军不得不在报纸上招聘庄客——他们很需要人来种地,农业生产是不能落下的。这些农民们也接受自己的地被别人白种一季,因为大豆和冬小麦套种是可以肥田的,而且不管你自己种不种,这个地在这里,就一定要收稻谷和麦子,哪怕他们什么地租都没有,有人来承担这个赋税也是好的。 除此以外,云县的人口越来越多,对吃食的需求也就越来越大,隔壁几座县城的菜都要往这里聚集,这让云县往外的水泥路上从清晨到日落都走满了车队,运砖瓦、运菜,往回走时则带着货物,至不济也能拉几车的肥料,当然还有牵着得来不易的牛——一张报纸,一封广告,让买活军的这个秋天比平时更忙了几倍,就像是一个系统开始飞快的运转,而人们正在头晕目眩地适应这样的速度。 快,一切都太快了,在这里,一个需求提出,第二天便得到满足,一头牛下了船,经过检疫和验货,当天便能得到牛款,第二天这头牛就出现在了城外的水泥路上,第四天它就来到了村落里,接受着前来围观的百姓们啧啧地称赞,“这可是从山阳道来的牛!” 歇息了两天,入住了牛棚,和新主人培养了感情,吃着他们从报纸上学会配出的草料,第七天,它便开始干活了,爬犁在它身后犹如波浪一样地起伏着,排开了土地的海洋,耕完了一垅,它还没有累,主人便有些不舍得,让它稍微歇息一下,又拍着它的背眉开眼笑地说,“好牛,好牛啊!” 回到牛棚里,它们还有盐砖舔,这些牛一边舔一边挥着尾巴赶苍蝇,它们在这样温和的天气里也感到很惬意。这些盐砖是在老家舔不到的,在老家,盐很昂贵,主人自己都吃不够,更说不上给牛羊补足,但在这里,舔砖是随着外来的黄牛一起推广的东西,凡是舍得贷款来买牛的农户,咬咬牙狠狠心,也都舍得给他们买两块砖舔。 农户们为了买牛都欠了贷款——现在买活军不许放印子钱了,便由他们自己的钱庄来贷一种低息贷款给他们,这笔钱和买活钱不一样,是要还的,每年都要从稻谷的赋税里加钱来抵扣,农户们没有谁喜欢欠债,所以有了做工的机会,都愿意出去做活还钱,冬小麦刚一栽下,便将家里的事交给了父母,又或者是半大的孩子,不愿出门做工的妻子,自己背上行囊,急匆匆地来到县城里做工,有些人去年做了砖瓦工,今年便仍是照旧,有些人则还去修路,他们去年在一起做工的朋友今年也写了信来,叫他们过去一起,要快! 快,什么都快,多少千年来,习惯了一天只做一件事,一做就是一天,一年、十年、一辈子……永远是这些繁重而又重复的工作,所有的变化都是缓慢而又迟滞的,但现在,买活军带来了一种全新的节奏。 这些农户们,他们一天到晚,一年到头,要做的事或许不那样卖力了,他们有了新的机器,新的牲畜来取代那些简单的苦力劳动,还有丰富